娘的生日整整骗了我们45年！

　　在我们东北农村，有一个独特的生日习俗：家庭成员过生日时，全家要炒几个荤菜，并且要煮几个鸡蛋作为生日礼物。在生活困难时期，能够吃到荤腥、几个熟鸡蛋，绝对是一种奢侈的行为，所以，我小时候和哥哥姐姐一样，都翘首企盼自己的生日。

　　但在过去的农村，这却是件让家中老人非常为难的事：五个鸡蛋就可以换回一个新书包，两个鸡蛋换回的盐，可以够全家人吃一个月的。所以，过生日如同现在过年一样：有人欢喜有人忧。我的三个哥哥、一个姐姐都把自己的生日记得牢牢的——记不住也没关系，娘把她的几个孩儿的生日刻在了心里，但是，娘却始终记不住她的生日。

　　40多年前，我们问过娘的生日，娘一直不肯说。问急了，娘才含糊地说：她的生日是除夕这天。除夕是中国的传统节日，也是一年当中最为重要的日子，家家都要杀鸡宰羊改善伙食。所以，娘的生日是“举家同庆”，娘根本没享受到生日的“待遇”。我们一直为娘“抱屈”：娘的生日咋偏偏就是除夕这天呢？这生日不就等于没过吗？可娘每年除夕都乐呵呵地为全家人煎炒烹炸，没有为自己做过一道特殊的生日菜。

　　办理个人身份证时，娘在“生日”一栏写上了“1月1日”——还是东北农村的习俗：生日按农历算。

　　娘的生日，就这样被我们“淹没”在了举国同庆当中。换句话说：娘这45年没过过一次自己的生日。

　　去年夏天，父亲病重入院。临终前，他把我们兄妹几个叫到床榻前，告诉我们：你娘的生日是农历四月十三。你娘当年之所以把她的生日“定”在除夕，全是她的主意——你娘说：过一个生日要破费那么多的鸡蛋，真舍不得呀！省下两年的生日，就可以给孩子买件新上衣啦！

　　父亲的话让我们兄妹几人大吃一惊！啊？娘的生日不是除夕！

　　父亲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是：好好养你们的娘！

　　如今，我们兄妹几人像小鸟离巢一样，先后飞到了城市。而娘，却依然住在乡下的老家，一个人寂寞地生活着——娘说她不寂寞：她是五谷的司令，鸡鸭的“掌门”！

　　前段时间，远在上海的大哥早早就给我们兄妹几个打来电话，约好大家早早为母亲请好假，在母亲生日那天，全体回到乡下看望年迈的娘，为她老人家做一桌饭，陪她老人家唠一天的嗑，给她老人家过一个风风光光的生日！一个真正属于她的生日！——我们兄妹几个异口同声：照办！

　　（钱国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