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传美
当春天来临,大地开始了新一轮的苏醒,所有的花像是在同一时间沸腾了起来,压抑了一个冬天的小小花萼再也藏不住满腹心事,訇訇然怒放,举起大大小小的杯盏,在三月熏风中歌兮舞兮。故乡春天被野花装扮得像一个美丽的大花园。野花,虽不能登大雅之堂,但它有极强的生命力。春姑娘舞翩跹,各种野花也闪亮登场。野花在故乡的水墨画中笔走龙蛇,或淡妆轻描、随意洒脱、描绘着故乡的村村寨寨,山间路边、房前屋后……用五彩缤纷装扮着大自然。
在春风的吹拂下,在暖阳的照耀下,满目尽是繁花的争奇斗艳,那样形形色色,那样繁花旖旎,落英缤纷,于是“喧鸟覆春洲,杂英满芳甸”,有了“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映浅红”,外出举目眺望,“春阴垂野草青青,时有幽花一树明”,院内则“满园深浅色,照在绿波中”,这样的满目繁花,这样的满胸香气,能使人愉快。
小时候每天放学后,我们扔掉书包,和同学们像野兔一样,在漫山遍野的野花丛中打滚儿,玩得满头大汗,满身注满花香,疯闹够了,常常就想着美美自己,所以开在早春里的迎春花,便成了女孩们发梢鬓角的小饰品,女孩们带着花在野地里唱歌、跳舞……
长在幽深峡谷中的野花,隐隐有高士之风,却因无高士之形,而不为人所赏所敬,更有甚者——野菊花,它傲雪迎风,却像一团团暖暖的阳光,装扮贫瘠的大地,黄巢的《菊花赋》:“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远非它花所能达其意,亦非常人所能体味!菊绽芳容于三秋兮,傲然怒放;百花争艳于三春兮,几近凋零;万种姿色兮,吐芳蕊于秋,风萧瑟;千般芳华兮,颂三秋之高天云霓。于肃菊者,乃为秋之魁首也!其质也高洁、其色也典雅、其意境之幽远、其深邃之含蓄。杀之中兮,绽露芳容。人就应该像野花那样活着,即使默默无闻,也要扎根于大地怀抱,汲取阳光雨露,不畏风霜雪雨、严寒酷暑,不计得失,默默装扮着世界。
如果说野花是花中的平民,那么平民中最不起眼的要算荠菜花。看着蓝天上飘动的白云,脸旁摇曳的常是这纤细的荠菜,荠菜上纤弱的小花,零星一点,单薄的花瓣像蝴蝶的翅膀,轻盈似梦幻一样,常把我的好奇心带到一个梦幻的国度,开心得无与伦比。荠菜花没有牡丹肥硕娇艳,没有工艺花盆的装饰与点缀,但它不畏严寒酷暑、无视狂风暴雨,在村寨的每个角落,默默地开放,傲然于大地。只要有土,荠菜就会不遗余力地扎根,积攒所有的养分开出一朵白色的小花,尽管没有几个人会蹲下来俯身去端详它、抚摸它,甚至很多人不屑把它看作是花,可它依然开遍海角天涯,干净、纯洁、素净、朴实无华。
野花在向大自然昭示!她要怒放的生命,永远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勇往直前。野花的一生是平凡的一生,但正是这平凡,不与牡丹争富贵,不与莲花争纯洁,默默地装扮大地。当漫长的冬天包裹世界,来年春光乍泄,故乡的野花又会随着冰雪消融露出脸蛋儿……
野花在大地的怀抱诉说着春的希望,夏的火热,秋的收获,冬的深邃!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乾坤。每一种花都比喻着美好的青春,坚强的性格,蓬勃的朝气。生命就像花儿一样美丽地绽放,也应在有限的时间里带给人们美的享受,所以,我们在这大好的青春里,要绽放自己的光华,自己的灿烂。
在野花丛中,我吟唱着一首歌曲:“我的故乡并不美,低矮的草房苦涩的井水……”可故乡的野花却美到人的骨髓里。
野花与天地同存,与日月同辉,昭示我们:既然我们不能成为温室里的富贵花,供人们欣赏,就做一朵生命力极强的野花,在大地的怀抱中生根、开花、结果,生生不息装扮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