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版:长篇小说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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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8月20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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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接8月19日A14版)

  周天杰带着孙子小来回到家,老吴问周天杰到哪里去了?是不是又找郑宝兰去了?周天杰说,他带着小来到庄稼地里转了一圈儿,地里豆子熟了,玉米熟了,该熟的都熟了,空气好得很,小来玩得很高兴。他不会跟老吴说去了小来的姥姥家,更不会说看到了郑宝兰在帮卫君梅收玉米。老吴成天价疑神疑鬼,只要老吴一提到郑宝兰,周天杰不知不觉就有些回避。其实,如果他大大方方承认带着孙子去找了郑宝兰,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是,老吴老是因为郑宝兰的事跟他生气,跟他闹别扭,他就不得不警惕,嘴门口不得不多派一个把门的。为了减少和避免老吴跟他生气,凡是关于郑宝兰的事,他跟老吴能不说实话,就尽量不说实话。这几乎成了一种本能反应,连他自己都有些管不住自己。同样的,每当老吴派郑宝兰的不是,周天杰要么缄口,要么护着郑宝兰,替郑宝兰说好话。这似乎也成了一种本能的反应。不管老吴对郑宝兰这也看不惯,那也看不惯,能说出郑宝兰一百个不好,他不会附合老吴,连郑宝兰的一个不好都不说。他要是也跟着老吴派郑宝兰的不是,郑宝兰的日子就没法儿过了。什么叫胸怀全局,顾全大局?留住郑宝兰就是全局,把孙子养大就是大局。在事关全局和大局的问题上,周天杰一定要承担起责任。他让老吴做饭吧。

  老吴问他做什么饭?周天杰如果不具体说出做什么饭,老吴就不做。老吴作为一个家庭主妇,她起码有半个脑子是做饭的脑子。儿子周启帆活着时,她做饭的积极性很高,做饭的脑子很好使,蒸包子,包饺子,闷卤面,炸麻花,炒笋鸡,炖排骨,每天想着点子做好吃的。那时不用周天杰作什么布置,菜谱在老吴的脑子里写着,刷新着,全家人只等着吃现成的饭就是了,等着啧啧称赞好吃就是了。自打儿子去世,随着郑宝兰魂不守舍,老吴做饭的脑子好像也被儿子带走了,做饭的积极性一落千丈。她甚至对每天做三顿饭有些厌倦,说人不吃饭难道就不行吗,为啥非要吃饭呢,真烦死个人哪!

  周天杰说:家里有什么就做什么。

  老吴看着周天杰,样子有些呆,说:家里有什么呢?我不知道家里有什么。

  连家里有什么都不知道,你真是完蛋了。家里有你,这一点你不会忘记吧!

  老吴的样子有些不解,有她和没她,与做饭有什么关系呢?她看看自己的左胳膊,又看看自己的右胳膊,难道丈夫要她就地取材不成!

  周天杰只好明确做出安排:熘馒头,打玉米稀饭,炒两个菜,一个是辣椒炒鸡蛋,一个是西红柿炒茄子。

  做不做郑宝兰的饭呢?要是做着她的饭,她不回来吃怎么办呢?

  当然要做她的饭,不管她回来不回来吃,都要做她的饭。

  老吴把周天杰安排的晚饭在脑子里记了一下,她做饭的脑子似乎回来了一点,她问:你说打玉米稀饭,家里哪有玉米呢?

  菜园的边上种的是什么?那是高粱吗?掰下来的是玉米,难道长在玉米棵子的就不是玉米吗!

  菜园里种的不算粮食,要不是你提醒我,我还真想不起来。

  对了,今后我就是你的大脑,我说什么,你好好执行就行了。你去掰两穗玉米,一穗儿剥成玉米豆儿,打成稀饭;一穗儿带着嫩皮囫囵煮。

  干吗做两样子呢?

  小来和小来他妈牙口好,囫囵的给他们啃。咱们的牙口不好,剥成豆儿的咱们吃。

  老吴一听,脸子呱哒就撂了下来。老吴一贯反对家里做两样子饭,反对对个别人搞特殊照顾。儿子死后,周天杰老是给郑宝兰开小灶,让郑宝兰在家里搞特殊,这让老吴觉得很不舒服。要说给周天杰的老娘搞点特殊,还说得过去。老太太年纪大了嘛!郑宝兰年纪轻轻的,成天拉着脸子,仰着个壳子,啥活儿都不想干,却像人人都欠她钱一样,凭什么哈着她!你说郑宝兰牙口好,还拉上小来干什么,少拿小来当幌子,少跟我来这一套。她说:我够不着掰玉米。

  够不着,跳起来。

  我跳不动。

  跳不动,搬个凳子,踩着凳子掰。

  我怕摔下来。你想摔死我呀!

  好好好,我去掰,行了吧!

  趁周天杰去菜园里掰玉米,老吴往小来嘴里放了一粒巧克力豆,问:小来,你爷爷带你到哪里去了?是不是到你姥姥家去了?

  小来点点头。

  到你姥姥家都看见谁了?看见你妈妈了吗?

  小来摇摇头。

  说话,你又不是哑巴,老摇头干什么!

  没看见。  我妈妈呢?

  这要问你爷爷。

  周天杰掰下玉米穗子进屋,老吴叫着周天杰,让周天杰说吧,刚才到底到哪里去了。你就骗我吧,你就把你老婆当外人吧,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周天杰一听就明白,老吴从小来口里打探了消息,他说:你说话真难听,这有什么骗不骗的!我们在地里转来转去,转到小来姥姥家的家门口,见开着门,我们就顺便拐进去看了一下。只有小来的姥姥在家,我们在那里待了10分钟不到,就出来了。

  那你刚才为啥不跟我说实话?

  不是没来得及嘛,咱孙子现在啥都会说,孙子跟你说了,不是一样嘛!周天杰突然压低了声音,样子有些神秘地对老吴说:我给你说一个情况,就咱俩知道就行了,等郑宝兰回来,你不要跟郑宝兰透露。说到这儿,他引而不发,没有对老吴说情况,在观察老吴的表情。他的意思是告诉老吴,你才是我最亲近的人,你才是我最依赖的人,有什么秘密我只跟你一个人说,怎么样?

  老吴的情绪果然缓和不少,她看着周天杰,问是什么情况?

  见老吴走上了他为老吴指引的思路,周天杰有些得意。他把得意隐藏着,说我告诉你吧,有人给褚国芳介绍了对象,褚国芳要改嫁了!

  褚国芳?老吴眨着眼皮,好像一时想不起褚国芳是谁。

  看你这记性,褚国芳是小来的舅妈,是郑宝兰的娘家嫂子,想起来了吧?家里已经有了一个痴呆,你可不能再痴呆。你要是再痴呆,恐怕我离痴呆也不远了。

  我看痴呆挺好,明天我就去痴呆。

  你以为痴呆是逮蚂蚱呢,谁想逮就逮一个。我跟你说着玩呢,我可不想让我的老婆变成痴呆。哎,你对褚国芳改嫁有什么看法?

  男女

  黑白

  第五章  公爹和儿媳(上)

  老吴似乎并不觉得周天杰跟她说的情况有什么新奇,她说:想改嫁就改嫁呗,拴驴的驴桩子没有了,驴早晚也是个跑。

  这话周天杰不爱听。女人就是这样,说到人家,就忘了自家。你知道不知道,按你这样的说法,你儿子也是一根驴桩子,你儿媳也是一条驴,你儿子没有了,你儿媳也得跑。你知道不知道,嫁人的事是会互相学习,改嫁的事也会互相学习,互相传染。要是郑宝兰的娘家嫂子改了嫁,是会传染给郑宝兰的。郑宝兰这么长时间撑着不改嫁,她是要为他娘家嫂子做一个榜样。如果人家不愿意拿郑宝兰当榜样了,恐怕当榜样的人也会打退堂鼓。这些话周天杰只是在心里说,嘴上并没有说出来。老吴的情绪刚有所缓和,他不想和老吴再争论。一争论就难免呛呛,一呛呛,老吴又会闹情绪,撂挑子。他说好了,做饭吧。周天杰不当甩手掌柜,他给老吴打下手,和老吴一块儿做饭。他把一穗儿玉米的包皮扒掉,揪下玉米粘连的细细的须子,将整个玉米穗儿一撅两半截,然后往一只搪瓷盆里抠玉米豆。

  饭做好了,仍不见郑宝兰回来。周天杰没敢告诉老吴,他看见了郑宝兰在帮卫君梅家收玉米,他相信郑宝兰收完玉米会回来。不过周天杰心里也有些打鼓,郑宝兰帮卫君梅干了活儿,卫君梅会不会留郑宝兰在她家吃饭呢?倘若郑宝兰受邀不过,留在卫君梅家吃晚饭,她吃到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周天杰的意见还是要等,等郑宝兰回来,全家人一块儿吃。

  这是周天杰给家人定下的一个规矩,做好的饭菜端上桌,必须等全家人全部到齐,他宣布吃吧,家人才能动筷子。不管是逢年过节,还是平常日子;不管是饭菜丰富,还是简单;不管有大鱼大肉,还是只有素菜,规矩是不能改变的。以前不知有多少次,都是家人眼巴巴地等周启帆一个人回家吃饭。有一年腊月的一天,周启帆过生日。那天周启帆上的是8点班,一大早就下井去了。在周启帆下井期间,家里亲人几乎全部动员起来,为周启帆过生日做准备。老吴为儿子做了一桌子菜,都是儿子爱吃的。郑宝兰为丈夫定制了一个大大的生日蛋糕,蛋糕上方用彩色奶油写了生日快乐。周天杰买了白酒、红酒,还买了饮料。小来也在妈妈的教导下,在一个煮熟的鸡蛋上画了笑眼笑嘴笑耳朵,准备作为生日礼物献给爸爸。在正常情况下,周启帆升了井,洗了澡,大约下午5点钟就可以回到家。可那天不知周启帆在井下发生了什么麻烦,5点过去了,6点过去了,7点过去了,眼看着8点也要过去了,却迟迟不见生日的主人周启帆归来。入井三分险,他们是懂得的,难免有一些担心。周天杰以一个老矿工的口气说:没事的,不能按时下班是常有的事,不会出什么事的,放心吧。然而,郑宝兰还是坐不住了,她说她去看看,迎接启帆一下。赶上那天下大雪,郑宝兰冒着大雪,向井口走去。郑宝兰想着,他会在风雪路上碰见周启帆,可走过来一个人,又走过来一个人,都不是她的周启帆,她一直走到了井口,黑的是井,白的是雪,仍不见周启帆。她问了井口值班的师傅,知道了周启帆还没下班,她就在井口一侧等。周天杰也坐不住了,也冒着大雪向井口走去。为了显示自己的沉稳,他没有走到井口,只走到半路就停下了。以他的经验判断,井下应该没出什么事,要是出了事,救护车早就叫成了一片,井上的人早就慌成了一团。临出来时,他一再叮嘱老吴,不让老吴再出来,让老吴抱着小来,好好在家等着就是了。可母子连心,老吴哪里坐得住!她抱着孙子,把窗外纷飞的大雪指给孙子看,说你看,雪下得多大呀!她自己眼里并看不见雪,她的心比纷飞的雪片子乱得多。大人的心情会感染孩子,小来似乎也对下雪不感兴趣,他问:我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呀!这样一来,等周启帆归来的亲人井口有,半路有,家门口有,像是形成了3个梯队。又像是,全家人在参加一场接力比赛,周启帆跑第一棒,郑宝兰跑第二棒,周天杰跑第三棒,老吴和小来跑第四棒,比赛的终点是他们共同的家。

  周启帆终于从井口冒出来了,尽管周启帆满脸都是黑的,郑宝兰还是一眼就把他认了出来。周启帆手里没拿接力棒,他手里拿的是从头顶摘下来的矿灯。周启帆的手是黑的,胳膊是黑的,胳膊很像是一根接力棒,黑色的接力棒。郑宝兰上去就把“接力棒”抓住了,说快跟我回家吧,一家人等你等得都快急死了。周启帆笑了,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显得格外灿烂,他说好,等我简单洗个澡,换上干净衣服,咱们就回家。郑宝兰不容他洗澡,也不容他换衣服,说不就是黑一点嘛,黑一点怕什么!你知道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你个大傻瓜!周启帆还是坚持洗了澡换了衣服再回家,说哪有这样黑头黑脸回家的,吓着孩子怎么办!那天郑宝兰不知中了哪门子邪,她就是不让周启帆洗澡,也不让周启帆换衣服,她在心里叫道:我的黑黑的人啊,你快快跟我回家!她一只手抓住“接力棒”不够,两只手都上去,抓住了“接力棒”。她知道自己的两只手都变成了黑的,并感觉到了煤粉子的滑腻,她不怕,她乐意。君梅姐说得好,嫁给挖煤的做老婆,就不要怕自己变成一块煤。矿灯是不允许带回家的,必须交回灯房,在灯房里充电。不然的话,第二天再下井灯就不明了。周启帆说:你总得让我把灯交回去吧,不然的话,矿上是要罚款的。郑宝兰同意了让周启帆把矿灯交回,但她寸步不离地跟着周启帆。周启帆一交掉灯,她就拉着周启帆踏上了回家的路。路上积了雪,天地一片白。在白雪中,周启帆显得更黑,他说:哪有这样回家的,简直太不像话。郑宝兰从路上抓起一把雪,团成雪球子,递给周启帆,让周启帆擦擦自己的脸。周启帆拿起雪球子往脸上一擦,白色的雪球子好像变成了煤球子。就这样,郑宝兰一路给周启帆团雪球子,周启帆一路往脸上擦,总算擦去了脸上的煤污,露出了本来的面目。周启帆每用完一个雪球子,没有把雪球子随手扔到路上,而是奋力把雪球子扔到很远的地方去了。今天是他的生日,他很快乐,他像是在和妻子做一种雪地游戏,别的人从没有做过的游戏。

  (未完待续,请关注8月21日A14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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