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版:铁水牛
 
 
 
2015年8月31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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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窗而望的女孩
■飞鸟

  我高考落榜后的那个冬天尤其寒冷,床头桌上的茶缸里,喝剩下的茶水在夜间冻成了冰块。我捆好行囊,拿暖壶往茶缸里倒开水喝,茶缸发出呲呲和噼啪的声音。呲呲是冰块融化,噼啪是冰冷的茶缸骤然受热,崩掉了些瓷。

  太阳像面镜子,在寒雾里闪闪发光。我坐上了北去的客车。行程两千里,到了阳城,愈加寒冷,大概是离北风近的缘故。我成为一个修地铁车站的民工,住在离工地一公里远的地方。午饭在工地吃,每天十二点整,肥硕身材的老韩就会骑着三轮车出现。我一直认为伙夫老韩的细小眼睛是因为炒大锅菜被油烟熏的。

  每天早上去工地,我都是步行,不愿坐公交,一是暖和,二是省钱,主要是后者。我需要赶快赚够明年复读的学费。这天早上,寒风裹挟着雪粒,我小步跑着,不敢大口呼吸,鼻子硬如冻石,能感觉寒气在骨缝里弥漫。经过一座立交桥,我靠在立柱上喘息,转头看见了一扇窗。

  一个美丽的女孩端坐在窗户边,正朝这边望。隔着条马路和被屋里热气朦胧了的玻璃,我仍能看得出来,女孩正望着我,而且嘴角荡漾着微笑。我的脸红了,立即挺起胸膛,大概男人见到美丽女孩都是这样吧。我不再瑟瑟缩缩,也回报给女孩一个微笑,转身向工地跑去,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没有刚才的寒不可耐了。从工地回住处,天上星光和路灯遥相呼应,我走到立交桥那里,转头看临路的那扇窗,里面没有开灯。窗,隐没进夜色的幽暗里。

  第二天经过立交桥,望临街的窗,我惊讶地发现,女孩又端坐在窗户边,微笑着望向我。我回一个微笑,挺起胸膛跑去工地。从此,每天走到这里我都要与女孩隔窗相望一会儿。一次时间早,我越过了那条马路,小心翼翼地观察,如果女孩有不欢喜的神情和举动,我会立刻止步。女孩一直在微笑,我慢慢靠近窗户。女孩和我年纪相仿,安静地坐在一张宽大的桌子后面,隔着玻璃上几朵热气勾画出的美丽图案,我看清了女孩的容貌。她的额头宽阔光洁,面色白皙,眉毛弯如月牙,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端正的鼻子,微翘的嘴角绽放着笑,黑发柔顺地垂在肩上。

  工地的活很累,算算工钱,算算日子,很难坚持下去。晚上躺在床上,骨头像散了架似的,心像浸泡在醋缸里,泡完又被拎出来,硬硬地摔在冷冻的地上,再用绳子提溜起来,挂在屋檐下,任寒风霜雪侵袭。当女孩微笑的脸庞浮上脑海,然后在眼前慢慢清晰,一股柔软的温暖开始在心间跳跃。靠着心间这点跳跃的温暖,我才能入睡。

  我也曾在干活的间歇,忽然生出个疯狂的念头,能不能用其他办法弄到一笔钱呢?工地上有很多铁卡子和钢筋,拿出去卖一定值钱。这时候,女孩的笑容出现在眼前,我立即红了脸,低下头,偷着打自己几个耳光。

  每天与女孩隔窗笑望,我渐渐变得坚强。到过年的时候,我算了一下工钱,复读的学费已经够了。准备离开这个城市的我买了个粉红色的笔记本,换上干净的衣服,鼓起勇气敲开了那扇门。开门的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他疑惑地问:“你找谁?”我紧张地简要说明来意,虽然字句不连贯,幸好老人听懂了。她脸上有了温和的光,说:“孩子,进来吧,只怕让你失望。”我不明白老人这话的意思。

  老人说:“我孙女命苦,父母早早过世了。她的眼睛看不见东西,还又聋又哑。”老人的话让我的脑袋轰轰作响,觉得灵魂和身体分离了。我不知道怎么走到女孩面前的,她睁着美丽的大眼睛,嘴角荡漾着微笑。我把笔记本放下,泪水扑簌簌地滴落在粉红色的封面上。老人送我出来时,我想说:“你们等着我,我一定会再来。”但话噎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来,只能任泪水在脸上肆无忌惮地流淌。

  回校复读,我更加刻苦勤奋。一年后如愿考上了阳城大学。我坐公交车去了那座立交桥,下车后我吃了一惊。没有了小院子、没有了那扇窗、没有了老人、没有了女孩,眼前是一个正在开发的楼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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