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接9月22日A14版）

　　还没走到演出场地，卫君梅已经看到那里人山人海，恐怕连放自行车的地方都没有。卫君梅只好就近把自行车推进矿里，在存车处存下来，再去找两个孩子。来到演出场地，卫君梅还没看到两个孩子，也没看见蒋志方，倒先看见了秦风玲和尤四品两口子。两口子肩并着肩，都是如鱼得水的样子。秦风玲对卫君梅说：君梅，我看见蒋志方了，他在那边。说着，朝蒋志方所在的方向指了一下。

　　这个秦风玲，说话还是嘴不把门，蒋志方在哪里，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卫君梅脸上不由地红了一下，赶紧岔开了话题，问：小强呢，小强没跟你们一块儿来吗？

　　秦风玲说：来了，他还能不来，吃过早饭就来了。现在的孩子，见明星比见爸爸妈妈还亲。

　　给秦风玲和尤四品当过媒人的小老板拍了一下尤四品的肩膀，说过来，我跟你说句话。

　　尤四品看了一眼秦风玲的眼色，见秦风玲没有阻拦他，就跟小老板到旁边去了。尤四品说：中介费不是给你了嘛，还有什么事？      

　　他给了小老板2000元的中介费。

　　小老板问他：怎么样，肥不肥？

　　什么肥不肥？

　　你不要跟我装迷，哪儿肥，你心里清楚。你放心，我不会跟你分肥的。哎，摸一把怎么样？

　　听小老板说摸一把，尤四品心里顿时有些痒痒。他扭过脸看秦风玲的脸。小老板说的摸一把，是邀他去摸麻将。

　　秦风玲的脸子拉了下来，喊尤四品过去。

　　尤四品只好摊了一下手，说没办法，老婆不让他摸。

　　小老板说：你老婆把你管得够严的，早知道这样，我就不给你介绍秦风玲了，我给你介绍卫君梅。我看卫君梅比秦风玲温柔得多。

　　尤四品瞥见秦风玲还在和卫君梅说话，对小老板说：你不要瞎说，让卫君梅听见，她会骂人的。

　　她要是骂我就好了，打是亲，骂是爱。

　　秦风玲又喊了一声尤四品，尤四品赶紧回到她身边去了。秦风玲问他：他跟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

　　他是不是拉你去打麻将？

　　我没同意，再说我身上也没带钱。

　　什么打麻将，麻将就是“蚂蝗”，他就是利用满桌子的“蚂蝗”吸你的血呢！等把你吸干了，把你吸得赔了老婆，你就老实了。

　　演出的号召力出人预料，它给人们提供了大聚会的机会。蚂蚁也有大聚会，它们的聚会多是为了获取食物，为了打群架，或者是为了迁徙，为了游行。人类的聚会与蚂蚁的聚会略有不同，他们不光是奔物质性的东西而去，更多的聚会奔的是精神性的东西，是为了感动，为了笑，为了流眼泪。聚会一起，该来的和不该来的都来了，愿意看到的和不愿意看到的也来了。卫君梅刚在舞台前面的观众堆里找到自己的两个孩子，不经意间，看到小叔子陈龙泉和弟媳申应娟，带着他们的两个孩子，也到矿上看演出来了。按道理说，卫君梅在矿上工作，属于矿上的人，丈夫的弟弟和弟媳来到矿上，她应该主动跟他们打招呼，表现出亲人之间应有的热情。可卫君梅不敢跟他们打招呼，怕招致没趣。现在卫君梅跟他们断了来往，走碰面都不搭腔，亲人几乎变成了仇人。慧灵占的位置和申应娟的女儿占的位置离得很近，卫君梅不扭脸看不见他们，一扭脸就看见了他们。那么，卫君梅就避免扭脸，眼睛或是往前看，还是向下看。她的情绪低落下来，一点儿看歌舞的心情都没有了。

　　蒋妈妈去看演出，没忘了带上王俊鸟。矿上的保卫科没查出冒充冯俊卿致使王俊鸟怀孕的谁，那人还在暗处潜伏着，这不能不让蒋妈妈提高警惕。现在蒋妈妈把王俊鸟盯得很紧，王俊鸟一上街，蒋妈妈能跟着她，尽量跟着她。蒋妈妈外出呢，能带上王俊鸟，就尽量带上她。老吴每天带孙子小来玩，主要任务是保证孙子的安全。蒋妈妈暂时无孙子可带，她带的是王俊鸟。蒋妈妈的主要任务也是保证王俊鸟的安全，避免王俊鸟受人欺负，遭人伤害。蒋妈妈除了自己保护王俊鸟，她还动员了不少工亡矿工家属，让大家都来保护王俊鸟。她说王俊鸟是个可怜的孩子，我们不可怜她，谁可怜她呢！王俊鸟现在对蒋妈妈很依赖，把蒋妈妈挂在嘴上，动不动就喊蒋妈妈。有人对王俊鸟说：王俊鸟，蒋妈妈对你不错呀，都成了你的保镖了。

　　王俊鸟不知道保镖是什么，以为保镖是骂人的话，拿这话骂蒋妈妈，她可不依。她骂了人家的妈，说：你才是保镖呢！

　　那人说：我说的是好话，你怎么能骂人呢，再骂人我揍你！

　　王俊鸟双手往腰里的一掐，横着眉说：你敢，我有蒋妈妈，我让蒋妈妈打你，把你打成臭蛤蟆。

　　说话蒋妈妈走过来了，蒋妈妈问：又怎么了？

　　那人说：我说你对她不错，她张口就骂我。

　　王俊鸟把那人一指说：是他先骂你的，他骂你是保镖。

　　蒋妈妈说：保镖不是骂人，人家没有骂我。你可不能骂人家，骂人不是好孩子。蒋妈妈又对那个人解释说：凡是以前没听过的话她都不懂是啥意思，原谅她吧。

　　蒋妈妈带王俊鸟来到演出场地，在外围维持秩序的矿工会女工部的韩部长看见了蒋妈妈。韩部长对蒋妈妈很是热情，说蒋妈妈，你们怎么来这么晚，人都坐满了，恐怕进不去了。

　　蒋妈妈说：没关系的，我们站在外边，听听就行了。

　　韩部长说：要不这样吧，我去办公室给你们搬两把椅子，你们站在椅子上看。

　　千万别去搬椅子，我就是带俊鸟到这里赶赶热闹。你知道的，俊鸟也听不懂什么，我们转一圈儿就走了。

　　演出开始了，出来报幕的果然是那个全国闻名的节目主持人，他一露面，全场就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既然是煤矿的歌舞团，又是到煤矿演出，节目的内容多是煤矿工人的生活。第一个节目是一个舞蹈，叫《快乐的掘进工》。8个小伙子，头上戴着矿帽、矿灯、身着蓝色工装，足登深腰胶靴，手执电钻，在欢快音乐的伴奏下，且舞且蹈，英姿勃勃。接下来的好几个节目都与矿工生活有关。有《矿工老哥》、《矿山的女人》、《脸黑怕什么》、《我是太阳》、《矿工万岁》等等。其中有一个小品，说是有一位受伤后截瘫的矿工，天天摇着轮椅到井口去，嘱咐下井的弟兄们一定要注意安全。有一天天降大雪，家人劝他别再去井口了。他坚持要去，说一天不去，他一天不放心。他冒着大雪，还是赶在当班的矿工下井前来到了井口。他眼含眼花，大声对那些矿工说：弟兄们，我多想再到井下去看看啊，可是，我去不了啦 ，一辈子都去不了啦！他的表演让很多人动容，全场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

　　见别人拍手，王俊鸟也拍手。不仅拍手，她还跳脚，高兴得像个孩子。高兴完了，她问蒋妈妈：那个人说的是什么？

　　蒋妈妈也被小品感动了，她叹了一口气说：俊鸟啊，怎么没人把你写进戏里呢，要是把你写进戏里就好了。

　　杨书琴凑到蒋妈妈身边，小声对蒋妈妈说：蒋妈妈，我跟你说句话。杨书琴的样子有些神秘，她的意思是让蒋妈妈跟她到一旁去说。

　　蒋妈妈认识杨书琴，知道杨书琴是蒋志方的工友。蒋妈妈听人对她说过，杨书琴对蒋志方有些意思，一心二心想与蒋志方接近。蒋妈妈指了指王俊鸟，说王俊鸟离不开人，让杨书琴有啥话只管说。

　　杨书琴说：蒋妈妈，你这人太好了，大家都说你好，我特别尊重你。

　　谢谢你！

　　谁要是摊上你这样一个婆婆，算是八辈子烧了高香。

　　蒋妈妈听出杨书琴话里有话，笑了一下，没有接话。

　　我跟志方是一个队，都在选煤楼上班。我们队里的人都说志方是一个秀才。

　　他就是爱看书，爱写点儿东西，哪里称得上秀才。

　　杨书琴把声音压低，说蒋妈妈，你跟志方说说，让他千万不要对卫君梅有任何想法。

　　为什么呢？

　　什么想法都是白费心思，都是白白耽误自己的青春。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此时舞台上两个演员正在说相声，相声挺逗乐儿的，台下响起阵阵笑声。蒋妈妈和杨书琴都没笑，因为她们没有听相声，她们的心思不在相声上。

　　卫君梅说过，她不会再嫁人了。

　　噢，是这样。

　　我问过卫君梅，是她亲口对我说的。

　　是什么原因呢？

　　原因是她跟弟弟、弟媳没搞好关系，她的弟弟和弟媳都希望她赶快嫁人，她只要一嫁人，就把她全家从老宅子上赶走。卫君梅不是不想改嫁，是不敢改嫁。为了守住老宅上的房子，为了能守住家，她只能守寡。

　　蒋妈妈很重视这些信息，她说：你这样一说，我就明白了。

　　王俊鸟对杨书琴有意见了，说杨书琴老说话，老说话，真烦人。又说：这是我的蒋妈妈，不是你的蒋妈妈。说着，抱住了蒋妈妈的一支胳膊。

　　杨书琴说：蒋妈妈是大家的蒋妈妈，不是你一个人的蒋妈妈。

　　王俊鸟又说：就是我一个人的蒋妈妈。

　　蒋妈妈说：好了，看节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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