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文老师这样秀秀气气的，刘小宝压根儿就没把她放在眼里。刘小宝打算在第一节课上就给文老师一个下马威，让她整个学期都不敢跟自己过不去。

　　刘小宝的手里常攥着一颗石子，他喜欢用石子将一片树叶划得伤痕累累，或在雪白的墙壁上写下一句流行的歌词，或让教室的玻璃窗上多出一个“排气孔”。上个学期，石子可是给刘小宝立了大功的。当时有个老师很厉害，他声称自己有着十八套整治学生的办法，学生都偷偷叫他“阎罗老师”。有一回，阎罗老师在课堂上扭身板书时，刘小宝将手心里的石子飞向了他的后脑勺。阎罗老师一惊，顺着同学的目光寻去，很快把目标锁定在刘小宝身上。随着阎罗老师一声怒吼，刘小宝慢慢悠悠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你凭什么说是我啊？你能让它喊我的名字吗？”教室里一阵哄堂大笑。

　　读书上学有什么用呢？爸爸连初中都没读到头儿，上学时还经常逃课到校外闲逛，现在混得不照样很风光吗？在南方有公司，有房，有车，生意做得红红火火，还找了个比妈妈年轻的小妖精。正是因为小妖精的出现，妈妈咬牙也去了南方，说是一定要拼出个样子才肯回来，一定要让爸爸后悔，让那个小妖精自惭形秽。妈妈一走就是好几个年头，虽然每个月都寄钱回来，可是钱能领着他去公园吗？能和他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吗？能给他辅导功课吗？能搂他抱他亲他的额头吗？爸爸说他还小，要老老实实一门心思把书念好。刘小宝寻思，如果不是上学，他就能去南方闯荡了，那该是一个多大的天地啊。重要的是他要去找妈妈，他太想妈妈了。妈妈也真狠心，只有他夜里伤心地哭了，才肯在梦里与他见上一面。刘小宝讨厌上学，讨厌学校，也讨厌老师，所以才跟老师对着干。

　　文老师正专心致志地讲解一个问题，她哪里知道，有一颗石子二十分钟以前就准备向她飞来了，甚至已琢磨好了是打在她的头上、胸上，还是镜片上。刘小宝为什么还没有动手呢？他感觉文老师跟其他老师有点不太一样。具体是怎么不一样呢？是她的眼神，还是她的微笑，还是她的话语？刘小宝努力在脑海中思索着。他还未能寻找到确切答案，下课的铃声就响了。

　　下课后，刘小宝开始考虑上网吧的事。牛东东连续请他好几次了，他总得回请一次才够意思。刘小宝下意识地将手伸向口袋，要是里面能变出钱来该多好啊。前两天以买资料为由向奶奶要的十块钱已经花得精光，他不想再骗奶奶了，就不管不顾地拉牛东东走进了网吧。到了半夜，刘小宝悄悄告诉牛东东自己就剩一个五角的硬币了，还是从午饭里硬省下来的。牛东东趁出去撒尿溜了。刘小宝被网吧老板扣了下来。网吧老板凶巴巴地说：“没钱就别想走人！”

　　刘小宝蜷在墙角又冷又怕，想喝水也想吃东西，额头上热得能烫熟鸡蛋。

　　朦胧中醒来，刘小宝已经躺在妈妈温暖的怀抱里了。妈妈的怀抱柔柔的、暖暖的，跟自己夜里梦到的一模一样。刘小宝心想，这该不是梦吧，就是梦也要梦得长一点才好。他想打起精神直起身子，却又想在这怀抱里多赖一会儿。刘小宝紧紧地偎在妈妈鼓鼓的胸口，他觉得自己突然变成了一个吃奶的孩子，大口大口吮吸着，咕咚咕咚往肚子里咽着。

　　刘小宝睁开幸福的双眼，一直攥在手心里的那颗石子已被暖得有了几分温热。他慢慢展开手掌，任石子轻轻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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