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如今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灯,不由想起了我小的时候用煤油灯的那段艰难岁月。
我小的时候还不知道什么是电灯,家里唯一的照明工具就是一盏煤油灯。用一个墨水瓶子装上油,插根灯芯儿,就是一盏煤油灯。
晚上,黑得什么都看不见的时候,母亲才摸出火柴,拿出放在抽屉里面的煤油灯,“刺啦”一下划着火柴点上灯,然后屋里才有个亮儿。我和弟弟立刻围了过来,看着对方的脸,说着笑着觉得很开心。
大概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母亲就对俺说:“孩子,快点儿上床睡觉吧!这一瓶油咱们得用一个星期,要是早用完了,咱们睡觉前可要摸黑了。”
在灯前坐了这么一小会儿,我的鼻孔里已经是黑乎乎的了。
这是在家里,在学校也是一样。我上三年级的时候就有早自习了,五点钟要起来,到了学校天还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偶尔看见一两个拿着蜡烛头的同学,还用手捂着,怕风把蜡烛吹灭了。
到了教室,同学们自觉地分成几个小组。这几组不是老师分的,而是煤油灯和蜡烛头儿召唤的。有的同学从家里拿个煤油灯,有的同学拿个蜡烛头儿,每个蜡烛头儿和煤油灯的下面都挤满了头。要说“挑灯夜读”这个词儿用在当时最合适不过了。
我进了教室,挑了个人少的地方凑了过去,书还没从书包里全出来,就听有人说:“去!昨天我向你借橡皮你都不借,现在来借我的灯,没门儿,一边儿去!”我一看是小琴。昨天我的橡皮没带,她向我借橡皮,我说没带,没想到她便记恨在心。我忙说:“小琴,我昨天真的没带橡皮,不是不借给你。”
小琴却说:“骗谁呢!”说完便瞪了我一眼,那一眼我至今难忘,像是有多大冤仇似的。我当时心里觉得委屈,眼泪差点儿没掉出来。
回到家里,我哭着把这事儿说给妈妈听,妈妈劝我说:“孩子,别哭。以后我找着活儿干,咱也弄个煤油灯,不让你借别人的光儿。”
我父亲是个白铁匠,他给姐姐做个四面玻璃、玲珑剔透的小灯笼,我也闹着要,后来他也给我做了一个。我提着小灯笼,如获至宝,惊喜万分,大白天提着灯笼在院子里转了好几圈儿。
有了灯笼可就方便多了,再也不用到别人那里去借光了。有一次,小琴的煤油灯没油了,她看别人的灯下挤满了人,又不好意思到我这儿来,我便主动走过去说:“小琴,来吧,我这里还能坐。”由于上次的事儿,她面带愧色地说:“对不起,上次我……”我说:“没关系,小琴,上次你借橡皮我真的没带,可你就是不信。”
我和小琴和好了,我心里很高兴。我们是邻居,上早自习的时候,我们经常一块儿。
有一次,我们俩一块儿打着我的小灯笼,兴致勃勃地去上早自习,那天没有月光,我的小灯笼只照到前面不大的一块儿地方,走到一个大坑旁,突然蹿出一条大狗,站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汪汪汪”叫个不停,把我俩吓得赶紧往后退。一边是民居,一边是大坑,我们只顾害怕,把后边的大坑给忘了,退到坑边儿,一脚踏空,我们俩连同那个小灯笼一块儿摔了下去。
“咣当”一声,我们给绊住了,原来坑边儿长了棵小树,小树救了我们一命,要不非掉水里不可。大冬天的早上又没人,若是掉到水里,后果不堪设想。我们俩慢慢地站起来,我觉得腿上好痛,一摸湿漉漉的,天黑又看不见,估摸着是血。我猛然想起来:我的灯笼呢?“天哪!我的灯笼呢?”我大叫起来。
小琴说:“在这儿呢!在我腿上呢!玻璃烂了,把衣服连腿都扎破了。”
我赶紧说:“哪儿呢?”边说边用手去抓,我一抓正好抓到玻璃尖儿上,立刻感到钻心的疼痛。我心想:完了,我的小灯笼再也找不回来了!
我哭了,不是因为我摔破的腿和割破的手,而是为我那心爱的小灯笼。
五十多年过去了,如今,街上有路灯,把大街照得明晃晃的;家家户户亮出的灯暖烘烘的。书桌上有台灯,床头有床头灯,厕所里也有灯。逢小孙子写作业,我都要告诉他:“孩子,别忘了开灯。”
如今的生活,是我们那时想也想不到的,和我们那时相比,如同天堂,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