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
哦,是儿子小川的电话。石头瞅着手机上的字幕,咧嘴笑了。
爸,我买到车票了,是腊月二十六的。腊月二十七一早,我准时到家。
中,中,中。石头连说了三个中,头点得鸡啄米似的,脸上的褶子成了朵朵菊花。
石头盼儿子回家的电话,都盼望三年了,可年年盼年年空。石头太想儿子了。儿子出去打工,三年多了,这还是第一次回家过年。每次春节前,儿子都打电话说要回家过年,可临了临了,不是老板让加班,就是买不到火车票。
一接到儿子的电话,石头就屁颠屁颠地跑回家,把消息告诉老婆。老婆笑得抿不住嘴,见人就说,今年俺儿子也回家过年。石头赶集时,比往年多割了好几斤肉。老婆把儿子的房间打扫了一遍又一遍,打扫得纤尘不染。儿子床上铺的盖的本来干干净净的,老婆怕有霉味,又拆洗了一遍,整整齐齐地叠放在床上。石头平常也外出打工,在县城的一个工程队,工地上被子霉得那个味儿,啧啧啧……
多给儿子整点爱吃的。老婆说。
过了小年,石头有事没事就到村西头溜达,那儿有城乡公交车通过。遇到回家过年的村人,石头眉开眼笑地说,那小啥,你回来过年哩。看看,出去挣大钱了,掂着这大包小包的。那人就问,石头叔,你家小川回来没?石头爽快地回答说,还没呢,腊月二十七才回!全不像前两年蔫头耷脑的样子。邻居铁桩的儿子新泉开着一辆崭新的北京现代吉普回家过年,石头踅过去这拍拍那摸摸,笑得合不拢嘴,好像这车是他儿子的。新泉见了,掏出一支黄鹤楼香烟递给他,石头叔,俺兄弟小川回来没?石头说,快了!俺川没有你有出息。啧啧,这车真好。俺儿要有车,就不愁火车票的事啦。新泉给他点上烟说,也快。我都打拼恁多年了,小川才出去几年?只要摸着挣钱的门路,那钱,还不是给搂杨树叶子一样,哗哗的!
新泉这话说得石头心里热乎乎的,他知道儿子没有新泉有能耐。不过,他说得有道理。这年头,只要能干肯干肯吃苦,有啥事是不可能的呢?
二十六这天,石头全天候监控儿子小川回家的行动。一会儿一打电话,小川,你上车没?车到哪儿啦?吃饭没?火车上饭虽然贵点,该吃吃该喝喝,别可怜钱啊。
晚上,老婆打开了电视,是石头最爱看的戏剧大擂台。过去,他看着电视听着戏,用手在大腿上打着拍子,捏腔拿调地跟着唱,如今眼瞅着电视,心神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电视里观众鼓掌,他也鼓掌。老婆问他,唱的啥?他愣了愣神,笑了。他问老伴,都唱的啥?老伴也笑了,说,我也不知道。
睡觉的时候,俩人大眼瞪小眼,谁也睡不着。石头就打电话,问儿子啥时候到家。儿子说,爸,四点左右就到了,还早呢。石头一看表,才十点多一点,是还早,睡觉!刚眯一会儿,又给儿子打电话。儿子说,爸,这才啥时候?索性关了手机。再打,嘟——嘟——嘟——一连串的长鸣音,让石头听得心焦。
望望窗外,小北风吹得呜呜的,把半拉月牙发出的光吹得朦朦胧胧的,啥也看不清楚。村街上不时传来鸡鸣狗叫的声音。石头一听到人走动的声音就麻利地下床,到村街上瞅,却总是满怀希望而去,悻悻而回。
到了凌晨四点,儿子还没有回来。五点,六点,儿子仍没有回来。石头索性穿了衣服,到村头去等。
来到村西头,天还没有亮,赶年集的人摩肩接踵。有人叫他一块儿去赶集,他胡乱应着,眼却瞅着远方。直瞅得太阳爬上了树梢,瞅得艳阳高照,儿子连个影子也没有。难道儿子……呸呸呸,一有不好的念头,石头就啐口唾沫。人啊,越急越瞎想。
不放心,还是不放心。还是去县城车站亲自接儿子放心一点。石头决定乘城乡公交车去县城。
正胡思乱想,一辆出租车慢慢划过村道的水泥路面,一个帅气的年轻人站在石头面前,爸,你咋在这里?
儿子?呵呵,真是儿子,比离开家那阵儿长高了。望着儿子,石头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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