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久违的雪终于飘落了,朋友们在空间里纷纷上传着眼前的雪景。
雪花从天上飘落,没有风,显得那样悠闲,公路上的雪越积越厚。元宵节过去了,“三六九,往外走”,返程的客流在雪花的陪伴下减缓了速度,路上车速减慢了许多,雪地上的车辙清晰可见,轨道式地向前延伸着。离家的脚步放缓了,有的甚至停下了,他们在路口打着电话,告知还在村口雪地里张望的父母他们要取消今天的出行。
老李就是站在村口雪地里等着儿子儿媳回来的。老李属马,今年七十二岁,今年是他的本命年。儿子在厦门开出租车,年前带着一家人回来陪老李过年。
雪下得很大,老李撑着的伞上积了一层雪。他晃了一下伞柄,伞上的雪抖落了,落在身边那条小黑狗的身上。黑狗的名字叫旺财,是老李在老伴离世前从城里路边捡来的。旺财那时很瘦弱,就在一个倒了的肮脏塑料垃圾箱里哆嗦,老李把它放在纸箱里带回了村。老李的老伴是癌症晚期,饭食吃得很少,很多食物给了旺财,火腿肠,鸡蛋……在护理老伴的日子里,旺财渐渐地肥壮起来,叫声也不再没有底气。老李和老伴每天的事情似乎就是共同喂养这条狗。儿子常打电话说回来,可又常常打电话说外面太忙,出租车还要出份子钱,再过几天一定回家。老李总是高兴地拿起电话又沮丧地放下电话,老伴就瞅着老李的脸猜通话的内容。旺财也瞅着老李的动作,老李接电话的时候,它会安静地趴在地上,把头伏在前腿上,老李放下听筒唉声叹气的时候,旺财会站起来走到老李的脚边。老李这时候总爱摸一下它的耳朵,旺财很乖地低下头。
老伴去世的时候,儿子回来了,葬礼也很排场。儿子的朋友来了不少,外地的出租车有百十辆,唢呐班和歌舞团都有,外村来看热闹的来了好多。
这是老伴离世后的第一个春节,儿子带着媳妇和孩子回家过年。春联已不再是红色的了,而是紫底白字的,在老李看来这是一种哀思的色彩。儿媳喊了一声“爸”,老李怔了一下,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了看脚下的旺财,旺财也在看着老李。儿媳的脸红了,这个称呼在老李面前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在婚礼司仪的安排下喊的,老李还掏了一千块钱。从那以后,儿媳再也没有喊过他“爸”,都是直接说话的。老李也习惯了,一家人还客套什么呢。
孙子喊“爷爷”的声音很清脆,老李觉得像电视里的孩子。孩子不说家乡话,老李觉得像看电视演小品,他喜欢孙子用家乡话喊他,他就教孙子用河南话叫他,河南话的“爷爷”是近似于去声的单字,孙子高兴地叫他,老李眼睛眯成一条缝,儿媳的脸却阴沉了。
儿子要等过了元宵节回厦门,他们商量着让老李也去住,老李没有答应,他用手摸着旺财的耳朵。
雪花还在飘落,儿子的出租车开了回来。老李打开了院子的门,儿子把车停下,旺财和孙子在雪地里追逐,雪地上印着旺财的梅花脚印……
儿媳和儿子都在打电话,他们在问厦门的天气。
“爸,俺还得走,厦门那里没有下雪,咱这里也下不长,到时候路上车更多。”儿子对正准备烧水的老李说。
两行车辙出了村子,老李和旺财站在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