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版:铁水牛
 
 
 
2016年5月4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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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与陈忠实先生交往的一件事
■钱良营

  惊闻陈忠实先生病故仙逝的噩耗,不由泪水纷飞,哀痛于心!回忆几年前与他交往的一件事,他平易近人的音容笑貌和举止文雅的大师风度宛若就在眼前。

  那是2009年的一个秋日,在西安某大学家属院21号楼4单元3楼一套房里,我们在堆积如小山般的客厅里作客。那如小山般的物品除了书和杂志外,就是报纸和信件。这些东西被它们的主人堆放在茶几或桌子上,有的干脆就堆在地板上。我们坐在主人的对面,相隔只有50公分左右。主人拿出一次性水杯,给我们沏了一种叫信阳毛尖的茶。他知道我们是从河南来的,便用河南名茶招待我们。接着又拿出他的雪茄烟礼让我们,被我们谢绝。我们面对的是一位在全国文学界很有影响的人物,他的名字因了他的传世之作《白鹿原》而享誉中外文坛。现在,他就坐在我们面前,且相距很近。一杯水、一根雪茄,让我们感到了他的亲切和心态的安宁,仅仅几分钟,原来的那种局促和不安就消失了,我们敲门时还存在的那种距离感也一步一步远去。

  主人背后的沙发靠背上,放着一幅装帧考究的人物肖像。我们看那肖像,对方正用一双深邃而透着睿智的眼睛注视着我们,宽宽的额头上的几道皱纹和面部的皱纹很融洽地勾画出这是一位阅历异常丰富、饱经生活砥砺的老人,灰白相间的发丝整齐地向后梳理着。看着这幅肖像,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中国西部那片苍茫而浑厚的黄土高原!肖像和主人惟妙惟肖,我们猜测,这幅肖像准是出自大家之手。是刘文西?还是范曾?主人看透了我们的心思,微笑着道,这是一位年轻的画家画的。

  这里的主人是中国作协副主席、著名作家陈忠实。

  2008年7月,正值我的家乡河南淮阳第二届龙湖赏荷旅游活动月,《人民文学》杂志社组织一批全国著名作家来淮阳参加活动并采风,陈忠实先生应邀前来。由于工作的关系,我为这批作家服务,因此,有机会近距离地和他们接触。除了陈先生,还有李敬泽、张胜友、阿来、李佩甫、邵丽、乔叶等。为采风团安排的活动除参加龙湖赏荷旅游月启动仪式外,还组织参观了淮阳的新农村建设实验村和泥泥狗、布老虎等制作基地。陈先生每到一处,都很认真地和当地群众交谈。为了让对方听懂他的陕西话,他的语速很慢,直到让对方听懂他的话并回答了他提出的问题才满足。那天下午自由活动,在他的房间里,有张胜友,我们3个人聊天。张胜友是中国作协党组成员、著名报告文学作家。谈文学及创作时,两位先生侃侃而谈,但陈先生只字未提他的《白鹿原》,陈先生把它当成了过去。后来就谈到了这次采风,都说,真的没想到河南还有这么一个美丽和神奇的地方。我又介绍了一些淮阳的风土人情和典故,两位先生听得很有趣,都说回去要写点东西,才不虚此行。后来,就看到了陈先生的散文《龙湖游记》,先发在天津的《今晚报》上,继而在《人民文学》刊发,后来全国许多网站转发。

  《龙湖游记》是一篇精致精美的散文,全文1600余字,文章结构严谨,语言优美,抒情温润,品质厚重,写景大气,有动有静,动静相得益彰,引经用典,张弛有致,是一篇脍炙人口的游记散文。这篇散文对提高淮阳在全国的知名度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

  一年之后,我和县政协的张继华副主席来到西安拜访陈先生。这缘于我以县政协常委和县宣传部副部长的身份给县委和政府领导以书面形式提了个建议,这个建议是,借助《龙湖游记》这篇优美的散文宣传淮阳的文化旅游,提升淮阳的知名度,一是将这篇散文编入中学生教材,二是在龙湖岸边建造个陈忠实《龙湖游记》碑。对淮阳来说,这是一件有着深远意义的事,是一件功在当今、利在千秋的事。县领导对这个建议很重视,派我和张继华副主席做这项工作。

  我虽然和陈忠实先生有过交往,但陈先生是一位当代文学大家,兼任着众多的社会职务,除了写作,还忙于其他一些事务,参加一些社会活动。对一年前和他接触过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他会有印象吗?在到达西安的当天晚上,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拨通了陈先生的手机。5秒钟之后,对方操着浓重的秦腔问,哪位?我连忙自我介绍,并说明来意。我的普通话夹带着浓重的豫东口音,不知道他听懂没有。有一点他肯定听明白了:客人是从河南淮阳来的。虽然一年过去,但是他对淮阳记忆犹新,好像也想起了曾经为他服务过的一位姓钱的又喜欢写点文章的文学爱好者。他的声音里分明增加了一些热情和亲近,犹如对待一位多年不见的老朋友。我的心态渐渐趋于平稳。我们约好第二天上午8点见面。为了能让我们顺利找到他的工作室,他不厌其烦地向我介绍行程路线。他的秦腔说起西安的街道名字让我如入云雾,一个字也听不懂。我急,他却不急。他耐着性子,一个字一个字地介绍,光——光明的光,华——中华的华,光华路向左拐……大概用了五分钟的时间,终于把路线搞明白。

  陈先生的工作室虽居闹市,但却有闹中取静的意思。这幢楼在这个院子的最深处,高高的院墙外是另外一个单位的家属院。置身院内,远离闹市的喧嚣和嘈杂。

  在我们走进陈先生的工作室大概10分钟的时间里,他的手机几次响起。每一次,他都向我们表示歉意后才接通电话。从他的话音里,我们听出对方有向他求字的,有向他约稿的,还有邀请他参加什么活动的,他都一一作了答复。这么一位繁忙的老人,精力如此充沛,令我们敬佩和羡慕。陈先生刚在上海参加完一个活动回来,又被那么多的事务缠绕着,我对自己此时的登门造访感到内疚。

  去河南之前,河南给我的印象很穷,以为都如上世纪60年代的兰考那样,到处是风沙盐碱地,是寸毛不长之地。去了一次河南淮阳,我的印象彻底改变。陈先生挂了电话,笑着跟我们聊起了他对河南、对淮阳的印象。淮阳给我的印象很深,一片辽阔的大平原,生长着茂盛的庄稼。城的四周有一个美丽的大湖,长满了荷花,还有蒲苇、水鸟,风光旖旎,置身于此,让人流连忘返,在我们陕西的黄土高原上是很难看到这样的景致的。还有那个太昊陵,气势宏大,历史悠久,是人类祖先的长眠之地。说淮阳是历史文明发源地并不夸张。陈先生还谈道,他去年到淮阳 ,还有一个意外收获,就是了解古时的陈国就是现在的淮阳,陈姓的祖先陈胡公在淮阳,陈姓源于淮阳。他作为一个陈姓后裔,对淮阳萌生了一种特殊的情结。

  亲切的交流,让我们对陈先生增加了亲近感。那种对名人和大家的崇敬转化为一种亲情,犹如面对一位善良、和蔼、睿智的长辈。

  转眼间白驹过隙,未承想陈先生猝然长逝别我们而去,不由让人伤感万分。当年,他同意我们用他的精美散文《龙湖游记》雕刻碑文,安置在美丽的龙湖岸边以供游人赏析,我也请一位著名书法家把全文书成。遗憾的是,县城人事接连更迭,我也从副部长的位置上退了下来,就把此事搁浅了。陈先生曾经嘱我,一旦碑文雕刻完成,拍张照片给他。我终未能完成先生的托付,常常深感不安。好在近日,与陈姓文化研究会的秘书长陈卫东先生取得了联系,并把资料转交与他,他已经答应近期把《龙湖游记》以及陈忠实先生为陈胡公陵的题词一并雕刻碑文建造在龙湖岸边。如果此事能尽早完成,也是对陈忠实先生一种永久的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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