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爱民

　　周家口从明朝末年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荒村野渡，一举成为中原一大商埠、河南四大名镇之一，其间商贸繁荣达400多年，在漫长的历史岁月中逐渐完善而又发扬光大的经营文化起到了极大的推动作用。周家口商人经营文化的成因，主要是受中华传统文化的熏陶影响、关羽神威文化现象的信仰训鉴、经商活动的必然要求、商人自身价值目标追求的动力使然等因素的冶化合力作用，而逐渐形成和丰满起来的。周家口商人在中国古代儒、道、杂诸家文化的影响下，遵循“王霸道杂而用之”、“儒法相渐”的伦理文化，奉行儒贾相通、义利相融、诚信戒欺，和衷为贵、勤俭为本的道德原则，竭力践行行业之间、人与人之间言必有礼、行必有信、取财有道、中和以德、慎待相与等一整套行为规范。厚重的经营文化对今天周口的发展来说，是一本深刻的教材、一面明亮的镜子、一笔巨大的财富。

　　“宁叫赔折腰，不让客吃亏”

　　周家口商人认为诚信是商道之本，是经商长久取胜的基本要素。在商场，盈利是靠商品的质量和服务取得，一旦信誉丧失，必然招致商业失败。因此周家口商人在经营活动中，总结出许多有关诚信经商的谚语，如“宁叫赔折腰，不让客吃亏”、“售货无诀窍，信誉第一条”、“秤平、斗满、尺满足”、“买卖成不成，仁义都要在”等。诚信经营、让利销售是周家口商人的经营之道，他们想顾客之所想，帮顾客之所需，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四邻八乡的零售客户到商行进货，往往是一秤买百秤卖，在零售过程中秤高秤低损耗是难免的。周家口商人充分考虑到这一点，给予销售重点和常年进货的老主户优惠。周家口杂货行的秤分“天、地、人、心”四种：收用“天”字秤，3斤底，每秤100斤加3斤；出是“地”字秤，公平16两，一般无损耗，规规矩矩，公平交易；“人”字秤是加二秤，即120斤作为100斤，加二秤用于买卖花尖纸、板纸、点张纸等商品，糖类商品使用加一四秤，即114斤作为100斤；白矾、黑矾、红土使用加二五秤，即125斤作为100斤，称为“心”字秤。客户认为有利可图，争相采购，商家自然门庭若市。由于薄利多销，看似利润少了，但由于销量大，商家的利润仍相当可观，由此还带动邻近县、省的客户也到周家口进行贸易活动。商行总结说，这叫“人不叫人秤叫人”。此外，对于外地来店采购货物的客户，商家热情接待，安排食宿，不管成交与否，均不收取费用。这些措施深受客户的欢迎。

　　“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良好的信誉是周家口商人的经营之策。周家口在明清时期是豫东最大的粮食交易市场，往来商客遍布全国，贸易范围北达长城内外，南至闽浙湖广。商行热情为客户服务，尽量为客户排忧解难。比如代客买粮，严格按照客户的要求，保证粮食的质量和数量。客户购买的粮食，一时不能转运需要在周家口暂时贮存保管的，无论租赁仓房、盘斗搬运，统由行店负责代理，保证无误，无须客户操心。出仓时，粮食一旦出现短缺损耗，无论损耗多少，统有行店如数赔偿损失；有了多余，不管多余多少，统归客户所有。因此，各路客商对周家口的粮行都非常信赖，愿来周家口采购粮食。对待卖粮客，粮坊服务特别周到。有的卖粮客带粮少，不值得粮行收购，粮坊便随行就市给予收下；有的卖粮客当时嫌粮价不高，粮食暂不出售，等行市相宜时再卖，粮坊便免费提供寄存；还有的卖粮客将大批粮食存入粮坊，慢慢零星取钱使用。粮坊不但能提供便利，而且在粮食数量、出售价格等方面绝对严守信用，因而四方的卖粮客和贩粮客都乐意到周家口交易。这就保证了周家口市场粮食品种齐全，货源充足，价格合理，销路畅通，也是周家口粮食市场长盛不衰的最重要原因。

　　“先义后利，义字当先”

　　义，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一种道德规范，也是制约人们行为的准则。在周家口发展的轨迹上，深深镌刻着“义”的烙印，做人讲仁义、经商讲信义、对父母讲孝义。这种义就是道义和正义的结合。

　　在“义”和“利”的问题上，明清时期的周家口商人有着自己独特的理解和行为规范，主张见利思义，不发不义之财。周家口山陕会馆遵循的一个基本的商业理念，就是义字当先，或者说是先义后利、以义制利。关公是中国民间由尊奉而祭拜的唯一“侯而公，公而圣，圣而帝，帝而神”的人物。他所代表的是“忠信义勇”的人格操守，是中国人心目中的道德楷模。在会馆的匾额、楹联中，写满了对关公忠义的颂赞之词：“赤面表赤心千里常怀赤帝，青灯观青史一生不愧青天”、 “秉烛持纲常顾影何惭心上日，封金完节义对人不愧性中天”等。关公是“忠”和“义”的化身，他为国尽忠孝力，为民行侠仗义，经过不断神化和美化，关公已从一位历史人物升华成了一尊精神偶像，具有强大的道德约束力和感召力。这种极力推崇关羽“忠义”思想的做法，目的就是教育经营者为人处世要“君子之交坦坦荡荡”，想事干事要义字当先，只有讲义气、尽义务、明义理、遵义方、兴义举，才可能结交更多的同行，吸引更多的消费者，这就是古人所说的“诚召天下客，义纳八方财”。周家口商人把经商之道排列为：第一是守信，第二是讲义，第三才是取利。 “商家是要追逐利润，但绝不干损人利己的事。”周家口的各种商会（会馆）每月的初一有一项重要任务——校秤，哪家用秤不合规定，轻者罚款、罚聚餐、罚唱大戏，重者停业整顿，直至取消经营资格，永远不得经商。明清时期，周家口市场上用的是16两秤。每一颗秤星代表一颗星宿，分别是北斗7星，南斗6星，福、禄、寿3星，给客人秤高就“增福、加禄、添寿”， 倘若缺斤短两，少1两叫“损福”，少2两叫“伤禄”，少3两叫“折寿”。秤星的颜色必须是白色或黄色，不能用黑色，这是比喻做生意要心地纯洁，不能昧着良心（黑心）挣黑钱。秤星时时刻刻告诫生意人：务必买卖公平，切莫缺斤短两伤害自己。这种神话式的威慑蕴含了经商之道——诚实守信，它助推着周家口的商业繁荣。周家口山陕会馆保存的各种碑记，详细地记述了兴建会馆捐资商号的名录、捐资数额及建筑开支情况，每项开支精确到两、钱、分。这种精确入微的财务公示，更是诚信为本精神的直接体现。直到今天，这些行会商业规则和财务公开制度所蕴涵的商业道德、诚信观念、价值取向、管理规程等仍是社会需要传承和发扬的经商精神。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