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钱饼

　　小雨淅沥，风寒凉。茅屋内，思绪凝愁，昏黄的灯光。

　　爹干咳几声，叹息 ：“还是把翠送走吧，队里不愿分她口粮，剩下那点面，给娘留着做面汤。”

　　“她爹，这也是条命啊！”娘抱紧病恹恹的翠，泪，无声地淌。

　　翠弱弱地哭：“求恁别扔掉我，等我长大养活爹娘。”

　　清晨的炊烟飘出希望。娘给奶奶送面汤，却发现她不知去向。

　　爹从村口的水坑里捞出奶奶时，她身体已冰凉。坑边的老榆树，串串榆钱在泪光里闪亮。

　　“都怪儿不孝啊，娘！”爹跪抱着奶奶的遗体哭喊，声声断肠。

　　娘含泪做的榆钱饼，救了翠，也帮一家人熬过那一段青黄不接的时光。

　　半个多世纪的风雨飘摇，榆钱黄了绿，绿了又黄。

　　翠携带儿孙从国外返乡，捐资给村里建了养老院，给爷奶修葺祠堂。

　　柴草垛

　　麦苗吐绿，油菜花点燃金色的希望。

　　爹早起听见村头柴草垛旁，哭声异常。

　　“啊，老天给我的孩子!” 他跛脚走去，抱着小花被里的她，欣喜若狂。

　　日子一晃，她会爬柴草垛了，傻娘憨笑，爹鼓掌。

　　爹说：“我挣钱，你照顾姑娘。”娘点头：“嗯。”幸福，像花一样。

　　爹收破烂，一瘸一拐的背影往返大街小巷。回家的路，他异常欢畅，空钱袋丰满想望，三轮车上多了奶粉、玩具、小衣裳……

　　那天，一对夫妇在柴草垛找到他们，拿一沓钱给爹娘。傻娘哭天喊地，爹揉搓着手说：“让孩子决定吧！”白发迎着夕阳闪亮。

　　她说：“我不走，你们就是亲爹娘。”

　　记忆的河流，流淌着温馨的时光。

　　她成为省城的医生，回乡接爹娘。

　　村口的柴草垛旁，一座新坟，她喊着爹，泪断肝肠。

　　槐花香

　　槐花香满小院，染白枝头的月亮。

　　她揉碎一枚枚槐花，疼痛的心，织满惆怅。

　　“娟六年都没怀上。咋对得起祖宗啊？你爹在那边也心凉。”

　　“妈，别急，娟在调养。”

　　“再不离婚，我就吊死你家房梁。”

　　婆婆的话，如刀，把心剜伤。

　　她把头伸进槐树上那条红围巾里，腿，在板凳上摇晃。“强，别为难，俺走了。”泪，淹没槐花香。

　　“娟，咋恁糊涂啊！”强突然赶来，“我的傻婆娘!”

　　槐花飘落，相拥的影子朦胧月光。

　　爱，跌跌撞撞。他们辛苦经营服装厂。那晚，强子的左腿竟被机器轧伤。娟咽下苦累，推着他，迎寒风，送夕阳。

　　槐花又飘香。孩子的哭声，抑扬顿挫，在阳光里起伏，荡漾。

　　试管婴儿孕育成功，娟生下一对龙凤胎，乐坏强子娘。

　　屋子里，槐花和着鸡汤飘香。

　　老枣树

　　沧桑的老枣树，低矮的土房，风雨忧戚过往的悲凉。

　　王婆搂着嶙峋的枣树:“咋不把俺叫走啊，娘!”枯萎的双眼，浊泪两行。

　　儿子误食鼠药死亡，丈夫精神崩溃吊死枣树上。她心痛、孤独，四十年的泪水浸泡绝望。

　　双眼手术失败，黑暗的世界，让她心慌。羁绊，路障，她左腿又摔伤。枣树下的悲戚，让队长犯难，忙碌，牵肠。

　　那天，李婶到队长家:“俺愿意给王婆做伴，老了都凄凉。”

　　李婶常搀扶着她，蹒跚的背影，温暖村里的目光。

　　红枣满枝香。树下，王婆却走得安详。下葬那天，李婶哭得悲怆:“俺有愧呀，当年的鼠药是我掺馒头偷放！”

　　第二天，人们发现李婶吊死那棵老枣树上。

　　当年，寡妇李婶看上王婆的俊男人，想寻机给孩子当后娘。

　　罪与罚，在秋日的枣香里悲伤。

　　●绝句小说四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