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松
第五回 柳会农徐州遭欺骗 东方来仗义交朋友
柳会农让表兄宋来洋去接妻子,可转眼几十天过去了,一点儿音信都没有。柳会农愁上眉梢,让人去打听,回来人告诉他,英子早被表兄接回来了,又派人找到蚌埠、阜阳、涡阳、蒙城,凡是宋来洋去过的地方都找遍了,仍然没有踪迹。家丑不可外扬,此事不了了之。
几年来,柳会农经营有方,加上精心管理以及各界朋友支持,生意蒸蒸日上,固定资产拥有上千万。1923年2月,吴佩孚的部队镇压了郑州,长辛店江岸铁路工人叛乱,柳光祖参与镇压活动有功,被晋升为少将旅长。消息传到鹿邑,一片欢欣鼓舞。自此,柳会农的政治资本更高了。杨会长退出了商会,鹿邑商会会长由柳会农接任。
柳会农当了商会会长,经常外出参加商贸会及贸易活动,开阔了眼界,开通了商业渠道。随着人们的需求变化,地方土杂变得无利可图,最紧俏的是前面带“洋”字的,如洋烟、洋火、洋油、洋布、洋车子、洋腻子。徐州是全国洋货贸易市场之一,柳会农在商丘开完会直接去了徐州。
徐州南关是洋货批发大市场。柳会农下了车,在这个市场逛了一下午。正准备找个客栈住下,一抬头,看见了沈老板。柳会农走向前施了一礼说:“沈老兄别来无恙?”
沈老板急忙还礼,定眼一看十分惊喜:“哎呀呀,会农老弟!为兄做梦也没有想到你能来到这里。”说着,上前拉住柳会农的手,“我还以为今生难于相见!今晚我找个地方为老弟接接风,好好聊聊。”拉着柳会农就走。
二人来到风月酒楼,迎面碰见一个人。这个人叫东方来,是东北人,在徐州的生意是数一数二的,是沈老板最敬重的朋友。沈老板向东方来介绍说:“这是小老弟,姓柳名会农,也是我的贵客,请东方老板屈身作陪,赏个面子。”
东方来说:“沈老板客气了,既然咱的小老弟到来,哪有不陪之礼呀!恭敬不如从命。”
三个人上了酒楼,开了个临窗的雅间,须臾,一桌丰盛的酒菜备齐,三个人推杯换盏,互谦、互让,酒喝到中间,沈老板说:“听说你的船被征用了?”
柳会农说:“船被征用了,然后给我十万大洋,算是扯平了”。
沈老板说:“小弟现在在哪里发财呀?”
柳会农说:“我在鹿邑开了个商场,这几年生意还可以。家父已升任少将旅长,政府非常敬重我,让我任职商会会长。前天在商丘开会,我从会上来的。想在这里组织些货源,还得二位仁兄帮忙。”
沈老板说:“你是进洋货还是土产?要是进洋货,东方老弟一个人就给你办妥了。”
柳会农说:“我这次重点是洋货。”
东方来说:“柳老弟,你列个清单,我三天把货给你备好,初次打交道,价格我给你大大的优惠。”东方来感到说走了嘴,但谁也没有在意。
东方来何许人也?他是日本人,叫井勇一郎,1891年出生于一个武术世家,父亲井勇山林,早年毕业于陆军教导团,最高军衔为陆军中将。
1915年井勇一郎升入陆军中央幼年学校,1917年5月从陆军中央幼年学校毕业。1917年6月,井勇一郎进入陆军士官学校上学,1918年3月毕业。
陆军士官学校是日本帝国主义培养将军的摇篮,是反动分子向往的地方。中国的大军阀孙传芳、唐继尧、阎锡山、张岚锋等都在这个学校学习过。
1918年6月,井勇一郎进入日本特工训练班,毕业后随着日本移民来到了中国。因为他是从东方来的,便化名东方来,为日军全面侵华提前潜伏的先遣力量。在中国的几年来,他专业研究中国国情,了解中国风俗民情,成了一个中国通。在徐州经商是他的掩护招牌,不惜一切代价发展他的帮凶、爪牙、走狗。
鹿邑县是豫东腹地,从战略上讲需要有个“代理商”,柳会农父亲又是国军少将旅长,一旦为自己所用,则是获取军事情报最好的来源。东方来心里打好了如意算盘,便站起身来说:“我看会农老弟也是实在人,既然看得起我,古人云:有来无往非礼也。我回敬小弟三杯。”
三个人喝到午夜时分才结束。沈老板慌忙去结账,管账先生告诉他说:“东方先生结过了。”
沈老板不好意思地说:“东方老弟,今天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这不是打我的脸嘛!”
东方来说:“沈老兄说哪里话,咱俩是好朋友,今天柳老弟来了,第一次见面,我得给兄弟留个好印象吧,况且是你给我介绍的一个经商大户,以后我还指望小弟挣钱呢!”
沈老板笑了:“我说不过你,你是嫌老兄不如你,天晚了,你也别回去了,与咱柳弟都住这儿,家里也不方便。”
东方来说:“你俩是老朋友,几年不见,在一起好好聊聊吧,这里是风月酒楼,出门在外,好好风月风月,我就不凑趣了。明天吃过早饭,你与小弟到我那里,先说说生意,再带着小弟看看市场,以后柳弟只要到徐州,一切事情都归我了。”
沈老板同柳会农送走了东方来,要了两个单间和两个美丽的杭州姑娘,一夜风流晚景不需言表。
第二天早晨,沈老板与柳会农刚吃完早点,东方来就使人来了。他们跟着来人到了东方来的商店。
东方来上前迎接,让二位坐下,倒茶拿烟,从抽屉里拿出库存货单和价格表,递给柳会农说:“柳老弟,你需要什么货,列个清单,价位上我给你优惠。你要的货我店里如果不全我想办法给你组织。”
柳会农看着货单列了三十六个品牌,累计货款二百六十万,清单列好后递给了东方来。东方来一看,知道柳会农生意做得不小,首次要货就二百六十万,在他这里还是第一次见。
东方来看罢,非常爽快地说:“柳老弟,咱兄弟俩多亏沈老板搭桥,第一次合作,必须给沈老板留个面子。这个算协议订单,从中给你优惠百分之二,少收小弟五万,你在这上面签个字,我给你准备货源。”
柳会农说:“我明天回去汇款,三天可以返回,款到发货,小弟最讲信誉,决不赊欠。如果我不能亲自来,见我手谕办理。”
东方来说:“一言为定,最好小弟亲自来,以防万一。如果小弟真正来不到,没有你的手谕决不发货。”
中午,东方来少不了热情招待,不再多费笔墨。
单说柳会农回到鹿邑,到钱庄让朱支权把款办齐,准备到徐州提货。
这时,柳怀税匆匆忙忙跑到柳会农面前说:“二叔,老爷爷病笃,让你赶快回家。你去商丘开个会为什么这么长时间?”
柳会农说:“我开完会去了徐州,订了一批货。你老爷爷得的什么病?”
柳怀税说:“郎中说是中风,突然得的,昏迷不醒三天了。”
柳会农说:“这样吧,我写封信,你带着几个人把货提回来。款已经办好了,你拿着我的信到徐州找东方来老板,把信交给他,押送着货回来就好。在外千万要小心,不要管家里事,有我呢。”
柳会农回到家,爷爷已经奄奄一息,柳会农在床前多次呼喊,老人家一直没有声息。
鹿邑县商会会长柳会农的爷爷去世了,各界人士都组织人员前去吊唁。临近村庄各乡镇官吏、代理商,抬着祭礼,排着长龙,从四面八方像潮水一样涌向柳河集……
柳会农在家整整忙了七天,才把爷爷的后事办完。惦记徐州的货是否能安全运回,赶紧回到鹿邑。十天过去了,柳怀税还没有回来。柳会农心急如焚,按时间,货应该早到了。小生意怕费,大生意怕赔,二百六十万不是小数,柳会农坐不住了!
柳会农到了徐州去找东方来。东方来正在与人下象棋,抬头看见柳会农来了,站起身来去迎接说:“会农弟来了,赶紧坐下休息休息,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给你说的柳会农老弟,鹿邑商会会长。”转过脸来指着陪他下棋的这个人,对柳会农说:“会农弟,这位是徐州的地主,也是我在徐州的靠山,这几年没少为我保驾护航。”
柳会农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说:“是小弟打扰了二位兄长的雅兴,实感抱歉。我这次来是问一下,上次的货发走没有?”
东方来脸上突然出现惊讶的神色,说:“怎么?货还没有到家?七天前就发走了,早该到家了!”忙从文件夹里拿出柳会农的亲笔信递给柳会农说:“为兄按你的手谕办理的。”
柳会农看了,是自己的亲笔信,预感到事情麻烦了。问东方来:“持信的人长什么样?是用什么车拉的?”
东方来说:“持信人自称是你侄子,叫柳怀税。”他把柳怀税的长相描述了一遍,然后说:“车是徐州运输公司的三辆卡车,正好装完,我同他们四个人一起吃的饭,装完货就走了,我亲自在场,不会有错,连随货清单也给他们了。”
东方来看到柳会农满脸愁容,上去开导说:“经商、经商,有惊有伤,无论办什么事情都没有一帆风顺的。先不要着急,有洪老板在此,他不会袖手旁观的。”说罢抬头看了看洪胜义。
洪老板笑了笑说:“东方老弟呀,你是抬举我呢,还是龌龊我呀,你也不用激将我,我这个人有求必应,只要能办到的决不含糊。”
柳会农见洪老板乐意帮忙,非常感动,急忙上前施大礼,洪老板抬手拽住了,说:“兄弟不必如此,你与东方兄是朋友,我敢不帮忙吗?这样吧,你给我三天时间打听打听。”
洪胜义祖籍陕南,祖父在徐州经商落户了,祖辈、父辈以做生意为名诈骗为生,到洪胜义这一代,他在徐州立了一个门面,以做生意为名,结交江湖朋友,贯穿千里的黑白两道。有了钱,为儿子洪白金买了一个小官,是徐州市缉私队队长,官不大,权力大,很实惠。
东方来一到徐州,就把他列为发展对象,这次也是东方来利用他,让他儿子的部下装成土匪,把柳会农的货劫持了。人情是东方来的,钱是洪胜义的。
柳会农在这三天了,吃住一直在东方来的客房里,天天喝酒打牌,东方来待他如同亲兄弟,照顾得无微不至。
洪胜义回来了,柳会农着急想知道货物的下落,赶忙上前施了一礼说:“洪老板辛苦!”
洪胜义说:“这件事办起来真不容易。事情是这样的,前天我去找了那几个龟孙儿子,他们没干,后来碰见董疤,他说五六天前有一股散兵窜到徐州附近,化装成土匪劫了三辆卡车,不知车上装的什么东西。我打听到这股散兵的住处,冒险去找他们,见了他们的头头,他矢口否认。我告诉他是民货,有话好商量,他才承认货在他们手里,开始狮子大张口,说见面分一半,要一百万大洋。当家的是个连长,打仗失败了,差一点送了命,想解散回家,说要给兄弟们筹几个安家费。他们共有二十六个人,我说给每人二万,连长不答应,背地里我许给连长十万,总共六十多万,他同意了。我让他们必须保证人车安全。”
一听到这消息,柳会农感动得涕泪交加。
东方来一听,心中暗想:这个老家伙胃口太大了!但嘴里却说:“还是洪老板出手不凡,什么时候放车放人呢?”
洪胜义说:“钱凑齐,我给他们送去,不放人还有啥话说?”
东方来说:“那就立马办。”
这时,柳会农显得有些为难,急得头上的汗水冒了出来,说:“既然货物找到了,等我回去把钱带来不晚吧?”
东方来说:“你回去带钱还来得及吗?”东方来让管账先生立马办六十万的银票交给洪胜义。洪胜义带着银票走了。
多年来,柳会农与东方来成了好朋友,有事无事,三两月柳会农就会到徐州看望东方来。
有一次,东方来到鹿邑看望柳会农,梁祖业县长还陪了他,殊不知他来鹿邑的目的是为了鹿邑的城防图。三年前的中秋节,柳会农带着柳怀稅给东方来送月饼,临回时,东方来送给他两把美国造勃朗宁手枪,还配二十发子弹。两个人如获至宝。
自从卢沟桥事件以后,日军向中国大举进攻,全国人民逼蒋抗日,蒋介石被迫承认国共合作,全民动员,团结抗战,生意逐渐萧条,两个人断了来往。
柳会农在床上回忆他刚才做的梦,觉得不是好征兆。来商丘被日军抓到宪兵队,碰到老朋友东方来。东方来到底是什么人,柳会农捉摸不透。他看着天花板,嘴里念着“东方来,东方来,他突然明白了,他从东方而来,肯定是日本人。他要我做汉奸吗?他对我是温水煮蛤蟆吗?我决不当汉奸、卖国贼!”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节选自《豫东抗战风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