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魏凤楼抗战卖城门 柳会农被挟当市长
1938年,日本侵略军的铁蹄踏进了中原大地,中华民族危在旦夕。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全部开赴抗日前线,建立抗日根据地,与敌人浴血奋战。彭雪枫师长就驻扎在鲁豫皖三省交界处——鹿邑县东南方白马镇、双沟镇。
为了配合彭雪枫师长的抗战工作,通过国民党省政府内中共地下党组织的策划,把国民政府扶沟县县长魏凤楼调到鹿邑县任县长,并带有三百多人的纵队。这支保安纵队实际上是一支能打善战的抗日武装。魏凤楼在西华县时已是中共地下党员,与彭雪枫师长单线联系。此次魏凤楼调到鹿邑的主要任务就是为彭雪枫部筹备军需。
魏风楼到鹿邑后,首要任务就是掌握了解各界知名人士的经济状况。通过钱庄朱支权了解到鹿邑首富是柳会农,拥有流动资金和固定资产上千万。而柳会农自从经商以来,有前任县长梁祖业庇护,没向政府交过一块钱的税收,更没向社会捐过一块钱的福利。还了解到柳会农是柳光祖的儿子,柳光祖镇压过铁路工人二七大罢工,充当了反动军阀吴佩孚的鹰犬,共产党史册上已记下了他不可饶恕的滔天罪行。
魏凤楼虽然是地下党,公开身份仍然是国民政府的县长,一切言行都须符合国民政府的条文条例。为了筹备抗日军需,他召开了全县知名人士募捐大会。在会上,他首先讲了国际形势,接着说:“今天在座的都是鹿邑县知名人士,是受广大民众尊敬的人。我受省政府的重任,来到鹿邑县任县长,给我的任务就两个字——抗战!这两个字的意义重大,是当前全民族的大事!日本侵略者像洪水猛兽,席卷大半个中国,铁蹄已踏进中国大地。国家危难当头,历来是国家危亡,匹夫有责。前线将士抛头颅、洒热血,我们在后防宁愿饿着肚子,也要让他们吃饱饭。国家,国家,有国才有家。听说日军占领了商丘,说不定明天、后天就有可能打进我们鹿邑。我们头被砍了,房子被点了,妻子被糟蹋了,留着钱有啥用!为了抗战不惜倾家荡产。我丑话说在前头,你们的家底,我已经略知一二,个别人吝啬耍滑头,是对抗战的认识问题,一旦查明,为了抗战,政府有权抄没。今天来的人比较多,下边由商会会长柳会农带头捐献,谢谢各位!”
柳会农因为没有了梁祖业的庇护,怕过不了关,带头捐了一百万。一个会议募捐了一千多万。魏凤楼初到鹿邑算是旗开得胜,为抗日战争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鹿邑南关有个粮商叫阎正贤,有几百万产业,只捐了两万。魏风楼想,这个家伙我得去敲敲他的竹杠。
一天早晨,魏县长头戴帽毡,身穿长衫,一派账房先生打扮,一个人来到南关粮行。粮行伙计一看魏县长来了,都停下工作慌忙迎接。
魏凤楼说:“我今晨无事,听说阎老板生意很忙,我是来给阎老板干活的。”说着,坐在柜台上记起账来。阎正贤听说魏县长来了,慌忙从屋里出来,请魏县长客房用茶。
魏县长说:“早晨不喝,干完活再说”。
阎老板说:“魏县长亲自为粮行记账,真是蓬荜生辉。”魏凤楼一直干到半晌午。阎老板准备好酒菜请魏县长赏光。
魏凤楼说:“阎老板,我不是专为吃饭喝酒来给你干活的,我是为了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给你打了半天工,为他们挣口饭钱。工钱你看着给,给多了我也不找,给少了我也不烦,鹿邑县国民政府县长、保安纵队司令员魏凤楼给你打过工,以后你的名气可就大了。国难当头,我只能如此,抽空给富商打工,为党国尽点微薄之力。打工钱不可拖欠,前方战士等着我挣钱给他们买粮食呢!”
阎老板心想,这不是在敲我竹杠嘛,是不是嫌我上次在捐献大会上捐的少了?如果我再不明智,以后麻烦就多了。人情不如早做,库存就剩五万了,全拿出来算了。
有一天县里召开商贸会,魏县长特意请了梁宗贤、郑登云、刘景西、朱秋华四个商贾吃饭喝酒。吃过饭,魏县长领着四个人看了鹿邑城防。四个人提出,四城门需要加固整修。
魏凤楼说:“我早有此意,时常担心城门不坚固,日本人打过来,这可关乎全城民众的生命安危,可惜政府没钱修整,那就只好麻烦四位了”。
四城门全部修好后,魏县长领着知名绅士前往四门参观。走到南门,魏凤楼问梁宗贤说:“你看南门修得好不好?”
梁宗贤连忙说:“修得好,修得好!”
魏县长笑了笑说:“看来南城门你相中了,这个门你走得多,五万卖给你了,为了让你千古留名,我为你书写提名。”就这样,西门卖给了刘景西,东门卖给了郑登云,北门卖给了朱秋华,魏凤楼为了抗日卖城门,成了鹿邑民众百年来常讲不衰的故事。
此事过后,鹿邑的商贾富户、大财主都诬蔑魏凤楼是敛财疯子。新中国成立后,大部分财主的后代都感谢魏凤楼。为什么呢?因为成了无产阶级、贫下中农,免受批斗。
魏凤楼听说人称他“敛财疯子”。他想,光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抗日战争不是临时救灾,到底能打多久,谁也预料不了,光靠自己,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他成立了个组织,起名叫“抗日募捐义务筹资会”,发动群众有计划地进行。国家有难,人人有责,这个组织有义务筹资的权力。
魏凤楼任会长,其他各行各业头头与下边乡镇头头都是副会长,保长、村长都是会员,按人口地亩分配任务。募捐数额张榜公告,既调动了募捐的积极性,又宣传了抗日,防止了部分募捐财物的流失。
鹿邑城里的副会长,当然是柳会农。柳会农第一个月没有完成募捐,自己拿出三十万;第二个月也没有完成任务,自己又垫付了五十万;第三个月又没有完成任务,去找县长魏凤楼,说自己确实垫付不上了。魏凤楼不但没同情,反而说:“柳会农,你在鹿邑县是首富,这是人人都知道的,有家产上千万,为了抗战,要显出民族大义,倾家荡产在所不惜。你的流动资金可能不多,但你的固定资产可以变卖。”
柳会农说:“魏县长,我不就有座物资库和几间门面房嘛,都卖了,将来我如何做生意呀?”
魏县长说:“柳会长,如果中国成了日本帝国主义的殖民地,你我都沦为亡国奴,你还有生意做吗?我给你说实话,我初到鹿邑就有人告了你的状,自从你经商以来,前任县长梁祖业为你庇护,税没交过,偷税漏税那是犯法!上次你带头捐了一百万,那是你对抗战的认识。把日本鬼子打跑了,你也是抗战一大功臣,鹿邑人民不会忘记你。”一席话说得柳会农无言以对。恐惧和为难在心里袭击着他。
柳会农回家见到柳怀税,声泪俱下。
柳怀税问:“二叔,啥事让你这么伤心?”
柳会农把魏凤楼训他的话告诉了侄子。
柳怀税听后说:“二叔,要是这样,会长不能再干了,鹿邑也不能再待了,只要你在鹿邑,他就不会放过你,不能在这里受他的窝囊气。”
柳会农说:“你说咱能去哪里呀?”
柳怀税说:“带着钱,拿着枪,去部队找爷爷去。爷爷是个旅长,在队伍上总得给咱谋个好差事。”
柳会农眼睛一亮:“我咋没有想到这一层,还是你小子聪明。”
两个人刚到商丘,就被日本宪兵队的人抓了。因为两个人身上带的有枪。
柳怀税晚上喝得太多了,一觉醒来已日上三竿。揉揉眼看到二叔柳会农呆呆坐在床上苦思冥想,愁容满面。不知道二叔愁的什么?张参议来了,领着他们吃了早饭,直接领进了日军指挥部。
东方来突然变了,穿一身日本戎装,这身黄皮一披,已往的温和文气及商人的彬彬有礼在他身上完全消失了,看上去非常奸诈、阴险。这就是他的本来面目。狐狸常有温柔的时候,一旦捕捉着猎物,它会毫不留情地一口咬死,连骨头带肉吃个精光。
柳会农已经想到了,进去不卑不亢地坐下了。
以前的兄弟友情突然转化为冷却剂,双方脸上好像都结了一层冰霜。井勇少佐先开了口:“会农弟,十几年来咱兄弟两个一直合作得很愉快,在我心目中,你是我最好的异国朋友。我是一个军人,不是存心隐瞒我的身份,这是纪律。”
柳会农说:“昨晚你还是东方兄,今天你变成了太君。过去你对我的好,我不会忘记。”柳会农说到这里,站起来在地上划了一道看不清的印子,说:“从此我们俩划地绝交。我与侄子柳怀税浪迹天涯,绝不与皇军作对,看在朋友一场的份儿上,放我们走吧,两把枪还给你。”
井勇少佐离开位子,亲自为柳会农叔侄两个各倒了一杯茶,说:“会农弟,不要把事情看得那么严重。中华民族与大和民族三千年前是一家。我身为军人,按你们中国话说‘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皇军所向披靡,一年多来,日军已占领了大半个中国。这是大势所趋,我劝会农弟‘识时务者为俊杰’,徐州洪胜义父子俩与我合作就很愉快。洪胜义担任徐州市市长,儿子洪百金为保安团团长,我想让你们叔侄两个与我合作,管好商丘这一块,还请会农弟三思。”
井勇少佐一番话说得柳怀税心动了,给二叔丢个眼神,想让二叔答应下来。可柳会农装作没看见。不以为然地说:“咱俩合作了十几年,因为我不知道你是日本人,既然知道了,再与你合作,我在国人眼里就成了汉奸、走狗、卖国贼。还望太君见谅。”
井勇少佐笑了笑说:“你与我早就同流合污了,这些年来你没少给我提供商业情报。鹿邑的城防是你和梁县长亲自带着我看的,早已绘制成了城防图。更使你想不到的是,你与我早已签订了合作协议。按你的言论,你早已经是汉奸、走狗、卖国贼。”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柳会农。
柳会农接过文件一看,吓得面如土色。
只见上边用汉字写道:
大日本帝国纳叛协议书:
一、纳叛机构:日本帝国驻徐州情报站。
二、纳叛公证人:徐州情报站站长井勇一郎。
三、叛国人:中国鹿邑县商会会长柳会农。
四、叛国人简介:柳会农,男,汉族,33岁,原籍鹿邑县高集乡柳河人,中等学业,其父系中国、国军旅长。
五、叛国理由:对本国政府不满,对国家前途失去希望。
六、纳叛条件:自愿加入日本大帝国反抗战同盟会,遵守同盟会章程,履行同盟会职责和义务,积极参加反抗战活动,听从上级军事机构的指挥和调动。效忠帝国天皇。
七、叛国者职责:为日本帝国提供商业情报和军事情报,协助帝国军人完成大东亚共荣使命。
八、纳叛人的职责:为叛国者提供防身武器和弹药,承担一切经费开支,确保叛国者的人身绝对安全。
九、叛国者的待遇:与帝国同级官兵享受同样的权利和待遇。战争结束后,允许叛国者加入帝国国籍,享受帝国国民同样的权利和义务。
十、自协议签订之日起生效。
纳叛方:日本大帝国徐州情报站
纳叛人:进勇一郎
叛国方:鹿邑县商会
叛国人:柳会农
签订地址:中国徐州,东方来商行
公元一九三四年十月二十六日
上面有柳会农的亲笔签字和红色手印。
柳会农看罢,只气得三尸神魂暴跳,手指井勇一郎高声大骂:“你真是卑鄙小人,我什么时候与你签订的叛国协议!你想把我置之死地而后快!”
井勇一郎说:“会农弟暂息雷霆之怒,你没有与我签订叛国协议,但你与我签的有购货协议,这就是大日本帝国的高科技。购货内容全部修改了。不是哥哥害你,是哥哥需要你。怀税贤侄也在,你叔侄两个商量一下,我等你俩的答复。”
叔侄两个回到客房,柳会农捧头大哭,好像到末日了,伤心至极。
柳怀税不以为然地说:“二叔呀,常言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依我看,当汉奸也不是什么坏事,汉奸有好多种,为日本人死心踏地做事的叫铁杆汉奸,只拿俸禄不给日本人干事儿的叫滑头汉奸,拿着俸禄背地里给中国人办事的,叫做打入日军内部的内奸。我想,‘奸’这个字虽然不好听,但事在人为。中国人讲的是良心,只要凭着良心办事,老天爷会保佑的。”
柳会农说:“当汉奸不是儿戏,要落万世骂名!到九泉之下,世人会指着你的坟头骂你汉奸、走狗、卖国贼。”
柳怀税:“二叔,咱这不是走投无路嘛,人活着就有路走,人一死万事皆休,先糊弄一段时间再说。”
柳会农说:“就按你说的办吧,不过咱的姓名得改,不能玷污了祖宗。”
该吃中午饭了,张参议敲门说:“柳会长,井勇少佐有请。”
柳会农叔侄跟着他来到昨晚喝酒的客厅,井勇少佐和惠子小姐已在客厅里等候。
井勇少佐见到柳会农叔侄两个,仍是满脸笑容,礼节相迎。按昨晚位置各自坐下,井勇一郎说:“会农弟呀,不要为一张协议书耿耿于怀,不就一张纸嘛,你真是不乐意,撕了不就完了。我是重用你,才依靠了这张协议,没有协议书,不能为你建档,帝国对不相信的中国人是不会重用的。张君也是如此办理的。”
张参议连忙点点头。
柳会农说:“以前的柳会农已经从地球上蒸发了,你与他签订的叛国协议也难于生效了,应该毁了。我要改名换姓,我愿以刘敬皇的名字与你重签一份叛国协议书。”
井勇一郎一听明白了。“这个名字改得好哇,敬重天皇,有创意。一个人的名字只是个符号,叫什么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与我合作,共建大东亚共荣,完成天皇赋予我们的历史使命。”
立即让张参议拿来文房四宝,与摇身一变的刘敬皇签订一份叛国协议书。当着刘敬皇的面,烧掉那张伪造的协议书。
柳会农给柳怀税起个名字叫刘武才。在外人看来,叔侄俩自此走上了叛国投敌之路。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节选自《豫东抗战风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