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川一高因为这几年考上了几十名北大清华生,声名鹊起,方圆几百里的家长挤破头把孩子往里面送。院生托了妻子娘家舅的关系,让孩子也挤进了这个“高考梦工厂”。
院生平常做贩卖水果蔬菜的生意,他开着小货车,和妻子一起进货、卖货。孩子要读高中了,院生觉得不能再放任了,于是,他和妻子在颍川县城租了一间房子,将家和生意都搬了过来,陪读。
说是陪读,实际上更像是一种守望。学校管得严,一个月就放假两天,平时见不着。好在学校规定每周日中午,有半个小时,家长可以到学校跟学生见个面,因此,这天叫做“开放日”。
院生非常重视这每周难得的半小时。每次,他和妻子总是捧着一个热乎乎的饭盒去看孩子。
是的,饭盒里有美味可口的佳肴。
今天又是“开放日”了。一大早,院生就骑着车子从郊区的市场上买回了斤把鲜羊肉、几根胡萝卜,还有一点葡萄干,他们要为孩子做一顿羊肉手抓饭。院生认为,这饭顶饱、扛事儿,最关键的是有营养。
“开放日”这天,院生是不做生意的,主要精力就是为孩子做饭,计划着给孩子带些什么,说些什么。有时候,为了给孩子做一顿好吃的,院生会提前一天准备好食材。做什么饭当然是有讲究的,不能做面条,因为面条送到学校就浓成一团了,也不能做饺子,因为饺子送到学校就粘到一块儿了。更不能做鱼,这件事,院生是深有体会的。刚开学那次,院生就送了一回酸菜鱼,因为孩子吃饭的时间非常短,吐鱼刺浪费时间,孩子吃了两块鱼,就了几口酸菜,就跑回班了,让院生十分遗憾,从那起,鱼就被踢出了陪读菜谱。
上午10点半,妻子开始淘米、洗菜、炒肉。妻子算着,做米饭要一个多小时,开着小货车到学校要20多分钟,12点前正好到校,那时候手抓饭不烫也不凉。
一个多小时后,妻子用饭盒盛好了饭,院生发动了小货车。妻子麻利地坐在副驾驶座儿上,说,走吧,看咱的“国宝”去!
害怕城里的路上堵,院生绕到了郊区的一段路。这段路是新开通的,两边的田地里,一垄垄麦苗,嫩绿嫩绿的,刚下过雨,地里不缺墒,庄稼这个时候是最省心的。院生认为孩子读小学的时候就像现在地里的麦子,而读了高中就像四五月里的麦子,要天天关注。院生不喜欢将孩子与麦子联系在一起,他不想让孩子像他一样,伺候一辈子土地。
院生和妻子聊着地里的庄稼,聊着孩子的学习。妻子心疼孩子在学校发疯似的“喝书”,问院生,外地的孩子也这样吗?就不能歇会儿?
院生说,不这样能行嘛,咱们国家人口多,只有通过竞技、考试来选拔人才,跟不上趟儿就会被淘汰。美国,美国你知道么,人家人少,克林顿当总统的时候,他要求一个班不能超过18人,18个人,多轻松啊。你看看咱们这儿,不是18,是81,竞争你说有多大!
院生说完,扑哧一声笑了,突然觉得自己像极了“北京的哥”,给只有小学文化的妻子讲这些,好像扯得有点远。妻子似懂非懂,但没有继续发问,因为马上要到学校了。
正好下课,校园里顿时沸腾起来。和院生一样看孩子的家长大军和一群像从笼子里逃出来的鸟儿一样的孩子们胜利“会师”。家长大军里,有父母,有爷奶,有外公外婆,有叔叔婶婶,还有一家两代组团前往,阵势甚是浩大。
学校操场东南角的大杨树下,是院生和孩子约定的地方。孩子跑到树下的时候,妻子已经从小货车上拿下了折叠桌、马扎,摆好了碗筷,拧开了保温水杯,打开了饭盒。一股喷香的羊肉米饭味儿,在树下弥漫开来。
孩子朝爸爸妈妈笑了一下,便坐下来吃。院生也没有说话,心想着,先把饭吃了,有啥安排,临回教室的时候再说也不晚。
这顿饭很合胃口,孩子头也不抬地吃着。院生一边盯着孩子,一边吹着刚倒出来的开水,妻子手拿纸巾,随时准备递给孩子。
孩子边嚼着饭,边对院生说,爸,学校希望家长不要送饭了!院生妻子听了,摇起了头,不中不中,你学习那么紧,需要补充营养,学校的饭虽然不赖,但需要加餐。
孩子否认母亲的看法,你看,我们学校的一次调查,去年考上清华北大的44名学生,有36名学生的家长从没有送过饭,只有5名偶尔送过。其实,送不送饭和成绩好坏没有关系。再说,我这么大了,能独立生活了。更要紧的是,冬天天冷了,你们跑这么远,我也挂念。
孩子的话说得院生和妻子心头一热,鼻子酸了一下。院生没有争辩,说,那中,今后不送了。不过下周,你妈把被子套好后,得给你送来,天冷了,别冻着了。
院生和妻子又嘱咐了几句,孩子就要回教室了。他们站在树下,看着孩子跑入了人群。院生说,咱走吧,不让我们送,那咱们就听他的,千万不能影响他的情绪……
一眨眼,“开放日”又到了,院生和妻子又开着小货车去了学校。这次,他们没有在大杨树下摆起桌子、碗筷,院生怀里夹着一个新被子,还有一件新羽绒服,而妻子躲在背后的手里,仍拎着那个热乎乎的饭盒。
是的,饭盒里有美味可口的佳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