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文化周口
 
 
 
2016年11月17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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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伯驹与袁克文的交往

  民国四公子中的两位周口人(下)

  □王爱民

  民国四公子中,张伯驹与袁克文过从甚密,友谊笃厚。可以说,袁克文是张伯驹早年最亲密的知己。他们既是同邑(周口项城),又有姻亲(为表兄弟),更重要的恐怕还是他们的品行相近,志趣相投。

  1915年,袁世凯纠集一批狐朋狗党,紧锣密鼓,强奸民意,自欲称帝,遭到万人诅咒、唾骂。一时间“袁世凯”成了最丑恶的代称。其长子袁克定以“青宫储贰”自居,次子袁克文终日赋诗习字,志在做一名士。

  某日,张伯驹往访袁克文,适逢其心情不畅,闷闷不乐。张伯驹若有所思地劝袁克文:“作些诗词,也可以排遣不快。”袁克文凝视着表弟,兴致顿然而起:“正有一新作,待你指正。”说完,便拿出自己的一首新作递与张伯驹,张急忙接过来拜读。诗曰:

  乍着微棉强自胜,阴晴向晚未分明。

  南回寒雁掩孤月,西落骄阳黯九城。

  驹隙存身争一瞬,蛩声惊夜欲三更。

  绝怜高处多风雨,莫到琼楼最上层。

  张伯驹吟至“绝怜高处多风雨,莫到琼楼最上层”时,双眸霎时射出欣喜之神,连声赞道:“妙,绝妙啊!真可谓‘心有灵犀一点通’啊!”张伯驹对表兄委婉劝阻其父称帝一事感到欣慰、高兴。张伯驹谓表兄曰:“可将此作送项城(袁世凯)一阅。”袁克文面露难色,吁出了一口长气。张伯驹见状,陷入沉思。俄倾,张伯驹平缓地说:“吾辈既无力阻止长辈,大可不必自生烦恼。”袁克文微微点头,说:“也只能如此了。”

  在这一段时间里,张伯驹与袁克文常常出入天津的国际饭店。表兄弟俩常邀请沽上词人王伯龙在饭店结社唱和。一群文人名士聚集一堂,天南地北,海阔天空,琴棋书画,无所不能。尽兴后,即在饭店开席。张伯驹每每慷慨解囊,他要过菜单,恭请诸位点菜,山珍海味,名酒绮筵,举杯相祝,好不热闹。

  一日,张伯驹与袁克文聚会之后,回到家里,诗兴未尽,信手提笔填了一阕《人月圆》(晚归和寒云韵):戌楼更鼓声迢递,小院月来时。绮筵人散,珠弦罢响,酒剩残厄。锦屏寒重,帘波弄影,花怨春迟。愁多何处,江南梦好,难慰相思。

  当时,张伯驹与袁克文不仅共填词,还常常同台演剧。

  某岁冬夜,张伯驹与袁克文在开明戏院演出。袁克文饰演《审头刺汤》中的汤勤,极为出色。大轴戏为《战宛城》,张伯驹饰张绣,溥侗饰曹操。溥侗曾拜师黄润甫,饰此角深得黄润甫真传。阎岚秋(九阵风)饰婶娘,钱宝森饰典韦,许德义饰许褚,傅小山饰胡车。凌晨2时,戏还在演,散场时已近凌晨3时。卸妆后,袁克文兴犹未尽,张伯驹送他去霭兰室饮酒作书。

  街上,北风呼啸,雪花飘飘扬扬,瞬时布满整个天空。雪花被风吹舞着,落在地上,落在车上,落在行人的脸上。他们驱车同至霭兰室,室内灯火通明,炉火正旺。幽静的客厅里,一案摆放着名酒佳肴,一案摆放着纸墨笔砚。一男仆高喊:“袁公子、张公子到。”一群等候已久的室女急忙闪开一条路,十数缕目光投向入门处,只见英俊潇洒的两位公子并排跨入客厅。两位室女上前一步,接过两位公子的衣帽,回身挂在衣架上。时求袁公子书者甚多,故室女忙着研墨展纸。只见袁克文兴致骤来,左手持灯,右手挥毫,不多会儿,数十幅佳作即已书就。一群室女脸上立时扬起喜色,有的不时点头赞美。平时袁公子的字实在难求,今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数十幅,怎能不兴奋。

  袁克文书毕已凌晨4时许,张伯驹独自冒雪而归。这时雪下得更大,风刮得更紧。张伯驹回到家挥笔写就和词,以记此事。

  当时,张伯驹登台演戏,以冻云楼主名,故他和袁克文曾被人称为“中州二云”。沽上词人王伯龙题张伯驹的《丛碧词》云:“洹上起寒云,词坛两俊人。”对二人的词评价很高。

  项城相传有铁拐李的“过项歌”,铁拐李预言,项城地脉应出一个假皇帝和将相。袁世凯是袁安的后代。袁安至袁绍四世三公,出了一个袁术;从袁甲三至袁世凯,皆位三公,而袁世凯自称皇帝,恰恰是个假皇帝。时人将袁克文比作陈后主,或为过誉,然而,袁克文文采风流,一世翩翩,中岁放歌,饮醇近妇,家国沦尘,暂短的一生感伤颇多。

  而张伯驹与袁克文作为公子王孙,名门贵胄,偏偏又鄙视世俗,爱好也极相似,所以不仅受外人非议,也遭亲友谗毁。

  有一次,两个人促膝夜谈,不无感伤。“我一向不被父亲喜欢,这也无关紧要,偏偏平地又起风波,患精神病的三弟在父亲面前说疯话,诬我和父妾有暧昧之事,父亲竟然相信,发疯似的要把我置于死地,多亏方地山师携我逃往上海,藏了起来,才免于死。”袁克文说到伤心处,痛哭流涕。

  “现在,此事已息,又允许你回到北京,过去事就不要再想了。”张伯驹劝慰着。停了一会儿,他吁出一口长气,说:“我不也是一样吗?我的那位表叔高采臣,对我演戏,尤其是演老生,极为不满,到处说三道四,搬弄是非。我一向不予理睬。最近,他又屡屡向父亲谗言,说什么大公子本应为将遇,为大官,都是因为演戏,坏了项城的风水也毁了自己,弄得张家跌下一坡又一坡,说张家将来就得毁到我手里。”

  “五舅没有把你怎么样啊!”袁世凯之子均称张镇芳(张伯驹之父)为五舅。

  “我已经30多岁的人啦,他不满意,也拿我没办法啦!”

  “你知道吧?”袁克文压低了声音,“吴步蟾曾上书我的父亲,责备他称帝一事,父亲想把吴杀掉。我知道后,偷偷将吴护送到天津,隐蔽起来,才免了杀身之祸啊!”

  “我早有耳闻,表兄这件事做得相当高明,我实在佩服。”张伯驹说,“表兄,我还听带有世俗偏见的人传说,你败坏了袁家的好事,我败坏了张家的好事,项城的好风水是咱们俩败坏的。”

  袁克文说:“此类传闻不胫而走,好事者讲得绘声绘色。”

  表兄弟俩相约:不反驳。不理睬,他传他的,我做我的,我行我素,依然如故。

  表兄弟俩倾心长谈,甚为投机,忘了时辰。他们抬头一望窗外,东方已泛鱼肚白色。两人对视,笑了笑,心里似乎舒坦了很多。

  几度沧桑,风雨飘泊,他们相见渐少。某年底,张伯驹赴天津袁家拜年时,抽身往袁克文处,俩人相见一面。张伯驹怎么也未料到,这竟是与袁克文的最后一面,张伯驹回到北京不多日,袁克文就与世长辞了。张伯驹早年的知己,就这样匆匆离去,他受到的打击甚大,曾一度陷入极度悲痛之中。他曾书写挽联,以寄托哀思:“天涯落拓,故国荒凉,有酒且高歌,谁怜旧日王孙,新亭涕泪;芳草萋萋,斜阳黯淡,逢春复伤逝,忍对无边风月,如此江山。”

  张伯驹曾得近代女词人吕碧城的词集《晓珠词》,前有陈沅序。张伯驹随手翻阅,每每勾起他对表兄的无限思念。吕碧城才貌双全,她与袁克文互相唱和,以词相知。当时有人愿为媒,但袁克文强抑燃烧的爱情之火,因为他已与刘氏结婚。刘氏逝世后不久,袁克文也逝世了,他与吕碧城之事便成了千古憾事。张伯驹曾写诗记之:栉才人久负名,洛神未赋亦多情。宓妃有枕无留处,惆怅词媛吕碧城。

  张伯驹与另一位公子、清宗室镇国将军溥侗也经常同台演出。溥侗曾拜著名老艺人为师,演出过《弹词》《刀会》《风筝误》中的丑小姐,《群英会》中的周瑜,以演《弹词》最为著名。杜工部诗:“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溥侗演的《弹词》就是这一段故事。张伯驹与溥侗同演的《战宛城》,也颇有影响。

  张伯驹与袁克文发表《蛇尾集》的《北洋画报》,乃少帅张学良委托他的挚友和高级幕僚冯武越所办。张学良与张伯驹也有共同的爱好,收藏墨宝,酷爱戏剧等。而少帅青年时代的名望则因他为军事统帅,仅东北易帜和进兵关内,再造统一两次壮举,就使年仅30岁的张学良声名大振,被舆论界誉为历史的功臣。

  民国四公子所走的道路和遭遇各不相同,但均声名显赫,有的家富万贯、官高权重,有的文韬武略、功勋盖世,有的鄙弃世俗、才华过人,其人其事,广为流传。四公子其人其事并未随着岁月的流逝而被人忘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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