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司令部情报诈日寇 市政府大年收爱徒
总算把两个孩子救出来了,刘敬皇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真是险中得福。古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刘敬皇年近四十了,没费劲捡回一个成年亲生儿子,也算是今天双喜临门。他怕儿子再出现差错,没让他们住医院,让惠子请来医生在市政府里疗伤治病。
宋铁柱把他回来认祖归宗、来到商丘被日本人抓丁、姜涛和刘洪打进保安团使日军全军覆没的事全给父亲说了。宋铁柱试探着问:“爸,你在这当伪市长,我听怀税哥说是被胁迫的,这不是长久之计,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刘敬皇说:“孩子,你的心思我都明白,为父何尝想当汉奸,我不会做背叛祖国的事,我改名字就是怕污辱了祖宗。”
宋铁柱意识到父亲不是汉奸,有争取的可能性,继续说:“爸,你有这个想法就对了。刘洪哥告诉我,无论你干什么,只要能为抗战作出贡献,将来都是中华民族的功臣。”
刘敬皇附和着说:“我们现在受日本人牵制,不能过激,说话办事时刻都要小心,你年龄尚小,阅历太浅,以后你哪也别去了,就待在爹身边,爹自当伪市长以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中国人的事,孩子你放心,爹决不会帮助日本人坑害自己的同胞。”
宋铁柱会心地笑了,说:“爸,你给我起个名字吧,我回来了,不能再姓宋了。”
刘敬皇说:“那好吧,你表哥叫柳怀税,你叫柳怀志吧,咱姓柳的胸怀大志。你表哥现在叫刘武才,你叫刘文才吧,一文、一武,等日本人走了,咱再恢复柳姓。”
宋铁柱问:“我爷现在在哪里?”
刘敬皇说:“你爷现在在哪里我也不清楚。原来听说1923年吴佩孚命令你爷镇压了铁路工人二七大罢工,提升到旅长;1924年直奉战争因没有军饷,将士没有战斗力彻底失败了。1930年中原大战爆发,冯玉祥、阎锡山、李宗仁三方与蒋介石决战均遭失败,冯玉祥的部队土崩瓦解了,冯玉祥成了光杆司令,你爷的部队也被蒋介石打散了,自此杳无音信。”
宋铁柱问:“我爷他还活着吗?”
刘敬皇说:“我估计还活着。你爷自小酷爱读书,立志报国。”
宋铁柱说:“爸你知道的真多呀!”
刘敬皇说:“原来我在鹿邑经商,光顾挣钱,不问政治,现在当市长了,文件、报纸都得看,特别是与日本人打交道,他们那一套更得学会。我想给你请个武术老师,在战乱时期有一身好功夫不会吃亏。抽空再跟你后妈学点简单的日语,给你腾间房子,就在我这里吃住。自你长这么大,我没有尽过当父亲的义务,也让我享享天伦之乐。”
刘文才点点头。
亳州抗日纵队侦察连连长肖枫、民兵队队长蒋祥把吕胜、吴能带到队部,纵队司令曹松亲自审问。吴能一到队部,趴在地上就磕头。吕胜毕竟是一营之长,经过枪林弹雨,他知道抗日队伍不虐待俘虏,就往地上一蹲把头一低,来个有问必答。
曹松问:“你是商丘保安队一营长吕胜?”
吕胜把头抬起来说:“既然你们什么都知道了,何须多问。”
曹松问:“吕营长,你这次来亳州的主要任务是什么?”
“主要是来看花戏楼。”吕胜狡猾地说。
曹松说:“你们的洪团长给你们拿钱让你们来游山玩水看风景来了?我告诉你吕胜,你们在商丘向阳大酒店八个人参加的会议,你们的言行举动均在我们视线之内。你以为会上在座的八个人都是铁杆汉奸,都愿做日本人的走狗?”
说罢,示意肖枫、蒋祥把他带走。
吕胜一听要把他交给锄奸队,汗珠子瞬间从头上下来了。他为什么怕锄奸队呢?当时的锄奸队,是一个特殊的抗日组织,只要认定你是铁杆汉奸与抗日军民为敌,不需要请示,随时可以杀掉,可以明杀、诱杀、甚至暗杀,锄奸队当时是汉奸的一个克星组织。
吕胜吓得瘫倒在地上,声声哀求:“请长官饶命,请长官饶命!”
曹松说:“吕营长,虽然你做了汉奸,可毕竟是中国同胞,我只是给你个立功赎罪的机会。现在国共两党合作,全民族团结抗日,何去何从你自己拿主意吧。”
吕胜说:“曹司令,我当汉奸是逼的,我和吴能这次来亳州,是言川司令下令,让洪团长派我们来侦察你们的城防,鹿邑、柘城派去的都有人,可能日军最近要攻打这三个县。”
言川司令又等了两天,派往柘城的郝成、杜礼怀至今没有回来。还差一份情报,不能拟订三个县的全面进攻计划。打电话叫来井勇一郎共同商量。
井勇一郎先看了鹿邑的城防图,因为他去过鹿邑。但他对亳州的情报持怀疑态度。情报出于伪军之手,可信程度有多大?要是其中有诈,据此情报拟订作战计划后果不堪设想。井勇一郎向言川司令提出,情报应严格审查。
保安团团长洪百金接到言川司令打来的电话,他的部下吕胜、吴能、夏超、孔居探取情报有功,让他带着四人去司令部领奖。
言川司令特意在司令部为四人开了个授奖大会。
言川司令用日语讲了他们的英雄事迹,井勇一郎当了临时翻译。言川司令讲完话,井勇一郎说:“下边有保安团一营吕营长向官兵介绍他们去亳州探取情报的经验。”
在台上的吕胜一听,心里一惊:“给老子来这一手,啥是介绍经验,对老子拿回来的情报不放心而已。”他往前跨一步行了个弯腰礼,说:“我叫吕胜,是保安团一营营长,受言川司令的重任,奉洪团长之命,我与吴能去探取亳州的城防情况。因为人生地不熟,一到亳州,我就跟吴能商量,先不要急着弄情报,找个安全的地方住下来。在旅馆里有一个本地人,吃饭喝酒时有几次我替他付了钱,最后成了好朋友,我问他日本人快打过来了,咋没见你们的城防部队呀?他才给说了亳州的城防情况。至于经验就八个字:胆大、心细、投机、取巧。具体情报在这里不能透露,我已交给言川司令。”
吕胜说得滴水不露,井勇一郎无法挑剔。井勇一郎让夏超介绍去鹿邑的经验。
夏超介绍完了,井勇一郎也没有找出破绽。下边颁奖仪式开始。
吕胜、吴能、夏超、孔居都站在领奖台上,由言川司令亲自授奖:每人一把勃朗宁手枪。
井勇一郎说:“试枪仪式开始!”突然从旁边屋子里拉出四个人,五花大绑,嘴被封条贴着。
井勇一郎说:“这是五天前被我军抓捕的亳州、鹿邑抗日纵队的侦察间谍,经言川司令批准,对其执行枪决,奖励给保安团四位侦察英雄当作试枪活靶,每人一个,同时执行。”
四个人都吓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想刚接受抗日纵队的教育,一回来又杀自己的同胞,真是罪上加罪。但如果不动手,仍是死路一条。就在这时,被绑的四个人中,有一个可能被绑得不舒服,脚往旁边伸了伸,把裤腿盖住的脚面露了出来,被吕胜一眼瞅见了,穿的是日本军人特制的绿色军袜。吕胜意识到被绑的不是中国人,是言川司令、井勇一郎对他们的情报不信任,搞试探的。
吕胜说:“兄弟们,这是皇军长官给我们的最大奖赏,我喊一二,同时射击。”说着话对另外三个人丢了个眼神。
吕胜喊“一”,四把手枪全部上膛。吕胜喊“二”,四把手枪同时射击。只听“咚”的一声响,四把手枪枪膛里同时冒出一股烟,根本没有弹头。对面站着的四个人,不但仍然站着而且全松了绑。
四个人会意,把手枪往桌子上一放抬腿就走。洪百金也明白了,我们冒着生命危险,费尽辛苦,到头来还是落个不信任。
井勇一郎这一招又失败了。他把洪团长拉到屋里说:“洪团长,今天本来是个庆功的日子,发生点不愉快,不要介意。情报的真伪关系着大东亚共荣,不得不这么做。看来他们的情报很确切,你把奖励给他们带回去,每人一百块中国大洋,一把手枪,好好做做他们的工作,不要为此耿耿于怀。多一百块大洋是奖给你的,把他们几位好好招待一下。”洪百金拿着五百块大洋,四把手枪回到了保安团。
根据情报拟订作战计划,决定先占领鹿邑。鹿邑位居三个县的中心,只要占领了鹿邑,亳州唾手可得,柘城不攻自破。
两个人在作战计划蓝本上同时签了字,等待冈村宁次长官批复后实施。
南关路西金秋茶馆生意不减,老板韩君吾迎来送往,忙得不亦乐乎。
突然进来一个年轻人走向前说:“老板,我买五盒哈德门香烟。”
韩君吾抬头一看这个后生他见过,随口说:“哈德门香烟不够啦,有三炮台的。”
“我的钱不够,三炮台的只能买三盒。”
对上暗号后,刘文才跟着韩君吾进了里屋。
韩君吾问:“你有何事快说。”
刘文才说:“我是鹿邑抗日纵队的,我现在的名字叫刘文才,市长是我亲爹,他想给我找个武术老师,我想请你帮个忙找个咱们的人,我觉得这是个大好机会。”
韩君吾问:“找着后,如何与你联系?”
刘文才说:“我把电话号码给你,每晚七点三十分给我打,这个时间电话一响,我就知道是你打来的。”
刘文才走后,张大年来了。张大年是这里的常客,隔三差五就来这里探听消息。韩君吾让张大年到了里屋说:“大年你来了,我正想找你呢。”
张大年问:“什么事?”
韩君吾说:“刘敬皇有个儿子,叫刘文才,是鹿邑抗日纵队的交通员,刘敬皇想给儿子找个武术老师,这是个好机会,我看你去最合适。”
张大年说:“没听说刘敬皇有儿子呀,听说他有媳妇,被人拐走了,多年未娶,最近与一个日本女人结婚了,结婚那天我也在场,借此机会我还警告了他,我的镖还留在他那里一支呢。”
韩君吾说:“文才刚才来了,他想借刘敬皇给他找武术老师的机会,让咱们的人进去一个,他在刘敬皇身边可能有任务,想找个帮手。如果你能在市政府里住下来,对咱们的情报工作可大有好处呀。”
张大年说:“我必须回去请示王团长,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我后天就来报到。”
第二天张大年就回来了,告诉韩君吾团长同意了。
刘敬皇对武术老师很尊重,亲自带着儿子来到金秋茶馆。
韩君吾指着张大年说:“这是族上小弟韩大年,自幼尚武,酷爱武术,多年来一直闯荡江湖,今逢乱世,前天才回来,正巧撞见贵公子也想习武,我弟能帮助市长公子习武练功,也算他的福分。”
刘敬皇说:“我知道练武之人都性情豪爽,今后,我把文才交给韩老弟,请严加管教。今天中午,我要为儿子举行拜师仪式,请二位兄弟上车。”
韩君吾说:“刘市长,你与大年坐车走吧,我就不必再凑热闹了,这店里一刻也离不开。来日方长,抽空我去市政府拜见。”说罢起身离去。
三个人回到市政府,刘敬皇郑重地摆了香案,让儿子刘文才给张大年行了拜师礼。中午安排了一桌酒席,为张大年接风。后院腾出一套房子,刘敬皇让人打扫干净,让张大年住了进去,又给张大年办了一个市政府签发的特别通行证,在商丘除日军严禁的地方外,可以自由往来。
刘文才想知道新拜师父的真实身份,晚上去了师父的房间。一进屋,看见师父正在闭目养神,怕惊动他,慢慢地退了回去。
“文才既然来了,为何又走?”张大年说。
刘文才心里想,练武之人就是与常人不一样,我根本没有发出声响,他就知道是我来了,真不可思议。
刘文才说:“师父,我来是想问问你还需要什么,是否习惯。”
张大年口中念道:“岳飞卫国堪忠良,志捣黄龙梦一场。命丧汉奸秦桧手,民族大义万古扬。”
刘文才一听师父念诗,心里明白了,他嫌父亲刘敬皇是伪市长,是汉奸。走上前去说道:“师父,你的诗意我懂。”
张大年说:“既然你懂,给我解释解释。”
刘文才说:“师父请放心,岳飞就是我的榜样,你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接着他把自家的事全部告诉了张大年。最后问:“师父,你的真实身份能告诉我吗?”
张大年笑了笑说:“我是商丘市市长儿子的武术老师,叫韩大年。”
刘文才说:“我想知道之前是干啥的。”
张大年说:“火山头上走,死人堆里歇,饥餐胡虏肉,渴饮匈奴血。”
刘文才说:“师父,我知道你是抗日英雄,但你的真实身份我想知道。”
这时候,从外边传来一个声音:“想知道真实身份,到日军宪兵队里再说。”
张大年、刘文才两个人心里一惊,才知道窗外有人偷听。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节选自《豫东抗战风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