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延喜

　　【原文】

　　道冲，而用之或不盈。

　　渊兮，似万物之宗。

　　湛兮，似或存。

　　吾不知谁之子，象帝之先。

　　【新译】

　　道是虚空的，冲和的作用却是无穷无尽的。

　　它是那样的渊深，好像是万物的宗主。

　　它是那样的幽隐，如影如幻却又真实存在。

　　我不知道它是谁的孩子，好像出生在天帝之前。

　　【会意】

　　此章老子对大道的本原性、创生性进行了形象而深刻的描述。老子首先通过“道冲”孕生演化宇宙一切存在的道理，告诉世人宇宙之万有万象从何而来，作为万有万象存在之一的人从何而来。“道冲，而用之或不盈”，这句话的意思是，大道的本体是虚无的，但虚无之中蕴涵动之态势，大道的作用在于“冲”。“冲”的本意为水流涌动激荡；“冲”既有虚静之意，又有冲动之意；事物的动与静皆源于道冲原理。“冲”者，“冲气以为和”也，阴阳二气在上下左右、前后内外的运行之中，“两者交通成和”（庄子语），由此而生万象万有。不冲不和，万物无以生，不冲不和，宇宙也就失去了动态平衡。一个“冲”字，画龙点睛，描绘出大道无有同源、动静如一、生生不息的造化创生机理。“而用之或不盈”，大道的妙用是无限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无始无终，运化不息，永不盈满。  

　　“渊兮，似万物之宗”，“渊”者，博大精深之意也。“万物之宗”，“宗”的本义是祖先的宗庙，宗庙尊奉的是人类始祖，人类源于宇宙自然造化之机，所以古人把天地看成更高一层的人类祖先，宗既是宇宙万物的宗主，也是一切存在的根源。追本溯源，人们顺着化生万物的本源一直往回找，就会见证到这个万象万有的宗主，见证到造化繁衍整个宇宙自然的源头。从时间上说，无始无终，一切都由道而生，没有比道更早的存在了。从空间上说，无边无际，深不见底，没有比道更广大的存在了。整个宇宙间的一切存在都与大道同根同体同源，如《化书》所言：“虚明而万物所以通也……虚实相通，是谓大同。”

　　“湛兮，似或存”，意思是：这样清晰明灵、久远玄妙的根本之寂，是无始无终的永恒存在。人的身心活动无时无刻不被道的虚寂本体所兼容遍透，不管你是否见证到这个宇宙的绝对真理，道都遍透于你的生命活动之中。明道之人能够从行走坐卧的生活细节之中洞透道的存在，使身心自觉与道的属性相契合，才能道化人生，克除我执，冲虚自然，永不盈满，知止有度，行神合一。

　　“吾不知谁之子”，道是万物之宗，没有比道更早的存在了，没法再往前追溯了，所以老子打了个比方，实在没有办法找到道的母亲，没法找到道是由谁所生。“象帝之先”，“帝”有母、始之意。“象帝”与“无名天地之始”同义，是最开端、最本源的无始之始，自然在所谓的天帝之前。因此老子感叹道：“吾不知谁之子，象帝之先”，我实在不能明白究竟是什么衍生了道，仿佛在天地未分、阴阳未判的混沌之初的无始之始，道就已经存在了。关于“天帝”崇拜，早在我国商周时期就已普遍盛行，甲骨文中有大量“天”“帝”的文字记载。当时也有一些思想家对“天帝”有些怀疑或者埋怨，但还没有人敢否定它的存在，也没有人敢贬低它的地位，只有老子以大无畏的精神第一次提出“天帝”在“道”之下，在“道”之后。“道”才是第一位的，是万物的根源和主宰。陈鼓应说：“在这里，老子击破了神造之说。”张其成说：“这是十分了不起的一次思想解放，是人文智慧的闪光。”任继愈说：“老子的哲学，其光辉前无古人的地方恰恰在这里，他说道是万物的祖宗，天帝也不例外。”

　　一些版本在本章中有“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四句，学者们大都以为是错简重出，在 “渊兮，似万物之宗”与“湛兮，似或存”两句之间加上这四句话，不如放在《道德经》第五十六章更为通顺，故本章略去。

　　大道就在生活中。你知道吗？这句话，几乎咱们每个人每天都要说很多遍。我们经常说“我知道了”，其实未必是真的知“道”了。“道”的含义有很多种，比如：道路，方法，本性，道德，理念等。道是天地宇宙间最根本的存在，是我们中华民族的最高文化精神。这个道有实存意义上的“道”，规律性的“道”，生活准则的“道”等等。道是老子从小宇宙中悟出来的大道理，是内在生命的呼声。 

　　道在哪里？先讲一个关于庄子的故事，庄子有个叫东郭子的朋友，悟性不高又整天围着庄子去问道，庄子又不愿意给他讲。一天东郭先生说：“我今天留你吃饭，但是我所问你的道你必须跟我说完。”庄子一看都准备饭了，就说：“那好吧。”东郭先生就问：“道到底在哪里？”庄子回答说：“道无所不在。”东郭先生说：“你这个回答不行，不确指，道究竟在哪里？”庄子说：“在蝼蛄，在蚂蚁。”东郭先生说：“咱们整天谈论道，道是一个很高尚的东西，蝼蛄这么低下呀，怎么在蝼蛄、在蚂蚁呢？道究竟在哪里？”庄子说：“在旱稗，在水稗。”东郭先生说：“庄老先生，这不是更低下了，刚才还是动物，现在又变成植物了！道究竟在哪里？”庄子又说：“在瓦，在砖。”东郭先生说：“从动物到植物，又到无生物，怎么愈来愈低下了！究竟这个道在哪儿？”庄子说：“在屎，在尿。”东郭先生一赌气不再问了，“越说越恶心了，道怎么能在屎尿呢？”东郭先生以为庄子在戏弄他，再也不说话了。

　　庄子这段话意在说明，世界上任何事物里都有道，世间没有一物能脱离道。反过来说，道也离不开万物，脱离万物也就不成其为道了。大道至简，大道就在我们的身边，我们每个人无时无刻不在跟“道”打交道，只是我们是身在“道”中不知“道”。庄子的解释就是道是万物背后的总导演，用纪晓岚的话说“道乃万物当然之理”。对一个人来说，什么是“道”？人之常情就是“道”。世事洞明就是“道”，人情练达就是“道”，你能把世事看破，把人情看破，有时候生活中的一个细节就蕴含大道之理。庄子从小事入手说大道给我们一个启示：吃喝拉撒睡这些小事都不能违道，何况大事？     

　　【道歌】

　　大道虚空深似渊，妙用无限不盈满。

　　天帝亦在道之下，万物主宰非神仙。

　　（感谢三河汇老子学社提供信息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