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有杰

　　我一向不喜欢苦瓜，一是长相难看，两头尖中间鼓，周身布满凸起的瘤状疙瘩，像个丑陋的癞蛤蟆。二是味道苦，苦得令人舌根发颤，喉结发紧，胆汁倒流。

　　等我爱上苦瓜，已是人到中年。岳母患有糖尿病和高血压，医生建议多吃苦瓜，“最好是生吃，像吃黄瓜那样，效果最好”。于是，家中餐桌上多了苦瓜菜，鸡蛋炒苦瓜、凉拌苦瓜、苦瓜汤……苦瓜刚入口时是苦，但这时不要着急咽，让它在口中停留片刻，就只觉得爽而不腻，清香弥久不散。慢慢地，我喜欢上了苦瓜，感悟到苦瓜中蕴含苦尽甘来的人生要义。

　　关于苦瓜，有个寓意颇深的故事：有一群弟子要出去朝圣，师父拿出一根苦瓜，让弟子们每经一条圣河都将它浸泡一次，然后把它带进圣殿供养、朝拜。回来以后，师父把苦瓜煮熟，吃了一口，说：“怪哉！泡过这么多圣水，进过这么多圣殿，竟然没有变甜。”弟子中有好几位立刻开悟。在佛家看来，人生的本质就是苦的，勇敢地正视人生之苦方为超脱之道。

　　圣女果、蜜桔、菠萝、桂圆……世上水果要么名称华丽，要么形象表现出特点。苦瓜却冠名一个“苦”字，旗帜鲜明地将自身的特点告诉人们，不藏不瞒，不昧着良心指鹿为马，这种堂堂正正的做派令人肃然起敬。它率真坦诚，骨子里有着十足的自得与自信。苦又如何，没有苦味，五味就不全。苦是人生的一种历练，是宝贵的财富。没有苦味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苦瓜是“瓜中君子”，和其他食材一同烹调时，苦味绝不沾染其他食品，不因环境的改变而改变，不随波逐流，任何时候都保持自己的个性。“闽广皆以为常馔……俱食其青者，或腌作菹，或灌肉其内，或以肉。”这多种多样的吃法，显见苦瓜有着极强的从众合作能力与协调性，决不唯吾独尊、固步自封。它无论和什么菜在一起炒、煮、炖，都只苦自己，不苦别人。人到中年，我更加体会到苦瓜的甘苦蕴藏着人生五味杂陈、苦尽甘来的哲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