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松
第二十回 亲兄妹邂逅商丘市 柳将军殉节黄浦江
晚上九点三十分，机械化师先头部队开进商丘，井勇一郎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先头部队的支队长叫高野村雄，是山本五十六的亲族，年龄三十二岁。后续部队到了，沙岛司令带着山田少佐、东阳支队长等来到司令部下了车。张君根据井勇一郎指示，准备了几桌丰盛的酒宴，为沙岛司令一行接风。
宴席上，井勇一郎把商丘的军事情况向沙岛司令作了全面汇报。
次日，井勇一郎在司令部会议室举行了一个欢迎仪式。市长刘敬皇、副市长康茂才、警察局局长任守业、保安团团长洪百金全部参加。
在欢迎宴会上，几个铁杆汉奸争先恐后为沙岛司令敬酒，唯有刘市长不卑不亢，以商丘市长的姿态礼节性的表示欢迎。这期间，井勇一郎把他拉到一旁小声说：“会农弟，下午你去医院看一下惠子，我现在无法去医院，代我向惠子解释一下，她母子俩你多费心，代我向玉洁小姐问个好，说我很感激她。”
刘敬皇说：“东方兄，放心吧，这个事我会办妥的。”
饭后，沙岛司令为了增强大家的信心，让全体人员参观了现代化师全部机械装备。
次日中午，宪兵队、警察局全员出动，从东到西，从南到北，大街小巷一户不漏来了个密篦梳发，一个中午就抓了六十六个抗日嫌疑犯，其中就有牡丹和春梅。
那晚章过刀为牡丹杀了警察局三名警员，把牡丹、春梅拉到了万年春大酒店。第二天，吕广杰给章过刀找好了房子，算是建立了一个新家。章过刀对牡丹特别好，没有特殊情况不离开牡丹半步，春梅服务于左右，外事由吕广杰精心料理，日子过得美满幸福。大前天，章过刀去司令部开会一直没回来，也不见吕广杰的踪影。两个女子也无法出去打听，不知道外边发生了什么事。正愁眉不展，忽听得有人敲门。牡丹以为章过刀回来了，赶忙起身开门。门开了，闯进一群日伪军，警察局的张排长上前询问牡丹：“家主叫什么？快拿出户口证来！”
为了减少麻烦，牡丹说：“我是保安团章过刀的家属，户口证你去找他要。”
张排长赶紧向局长报告说：“任局长，这是保安团章过刀的家，屋里有两个女子，说是章团长的家属，没有户口证，该如何处理，请局长指示。”
局长任守业一听是保安团章过刀的家，心想，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前几天为了这两个女子，章过刀杀我三个警员，在警察局大门前又被他的部下吕胜打了两个耳光，气得我住院几天，此仇不报更待何时？立即命令张排长：“凡是来历不明者，一律抓进宪兵队！”
牡丹一看真的要抓她俩，章过刀又没有回来，家里没人怕失窃，赶紧回卧室拿出箱子拎在手里。
井勇一郎把牡丹、春梅同时带到审讯室，用中国话问：“二位女士不要害怕，章团长在徐州就是我的好朋友，我会保障你们的人身安全。章团长为帝国捐躯了，我们会给你们一些抚恤金。”
牡丹一听，浑身一颤，瞬间泪流满面。心想，刚遇到一个知冷知热的靠山又死了，以后日子该如何过呀！抑制不住自己的悲愤，放生大哭起来。
井勇一郎再三追问，牡丹只用哭声来回答。井勇一郎看牡丹手里紧紧握着个小箱子，示意手下夺了过来。井勇一郎打开箱子，里边是几件首饰和一张相片。那是张五人合影像，中间坐着位五十多岁的将军，按国军军衔应该是少将师长。一个漂亮美妇人靠着将军，看来是将军的夫人。身后站着两个小青年和一个女孩。井勇一郎看罢相片，意识到面前这个女孩就是将军的女儿，落难到此，不敢言明自己的身份。井勇一郎手里拿着相片不由自主地一翻，相片后面有字，写着：父亲柳光祖，母亲曲红英，哥哥柳会湘，弟弟柳会洛，本女柳丽娟。井勇一郎仔细琢磨相片上这几个人的名字，柳光祖这个名字好像很熟悉，一时想不起来是何许人也？为了证实一下这女的是不是柳丽娟，突然叫一声：“柳丽娟。”牡丹一惊，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井勇一郎说：“相片后面写着呢。你来商丘干什么？”
柳丽娟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了，又不敢说出自己来商丘的目的，只好说我是来老家避难的。
井勇一郎说：“你老家在什么地方？”
柳丽娟说：“鹿邑柳河集。”
井勇一郎突然想起来了，柳光祖是刘敬皇的父亲，这个女的是刘敬皇的妹妹！赶紧把相片放到箱子里，把箱子递给柳丽娟，说：“柳小姐，在这里你还有个哥哥叫柳会农，现在叫刘敬皇，是我的好朋友。”随即打电话叫刘敬皇过来。
刘敬皇驱车到了宪兵队，一进办公室井勇一郎就站起身来说：“刘市长，这位小姐叫柳丽娟，是你的妹妹，这位小姐叫春梅，是柳小姐的内助。”
柳丽娟一看这个刘市长脸上有麻子，赶忙上前抓住刘敬皇的手说：“哥，我叫柳丽娟，爸爸说他在黄石见过你。”
刘敬皇一听，相信了百分之八九十。父亲在黄石见他的事只有他们父子俩知道。
刘敬皇问：“爸爸叫什么名字，爷爷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柳丽娟说：“哥，你不相信我？爸爸叫柳光祖，爷爷叫柳一河，哥哥叫柳会农，老家是鹿邑柳河集，嫂子娘家在蚌埠。”
刘敬皇一听，这真是他妹妹，急忙问：“爸爸现在在什么地方，他老人家还好吗？”
柳丽娟听哥哥这么一问，忍不住两行热泪滚滚而出，一时哽塞咽喉。刘敬皇把柳丽娟扶到座位上，掏出手帕递给柳丽娟。柳丽娟接着手帕擦了擦眼泪，似有满腹委屈要向哥哥说。刘敬皇知道这里不是说话之处，示意春梅上前扶着柳丽娟，带着她们回到了市政府。
全家人坐在了一起，文才、武才兄弟俩为姑姑敬了酒。柳丽娟告诉哥哥刘敬皇，春梅是孚威将军吴佩孚的孙女，父亲与他爷爷是生死之交。全家人一听，另眼看待，也为春梅敬了酒。
刘武才迫不及待地问姑姑：“我爷爷和吴佩孚将军现在怎么样？人在哪里呀？”
“一言难尽啊！”柳丽娟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柳光祖在开封毕业后，进了天津讲武堂，在此结识了吴佩孚，两个人都把岳飞、戚继光两位民族英雄看作戎马生涯的楷模，都有一腔报国之志。吴佩孚提出了口号：文官不要贪污国家，武官不要争地盘。并宣誓，他本人保证今生今世，不做督军、不住租界、不结外人、不借外债。柳光祖很佩服吴佩孚，与吴佩孚结拜了。
柳光祖在天津经常为女子师范学校的学生讲军事课，学生曲红英对他倾慕已久，知道柳光祖是单身，经父母同意与柳光祖结为夫妻。在湖南衡阳生下哥哥柳会湘，在武汉生下柳丽娟，在洛阳生下柳会洛。
一九二四年九月，第二次直奉战争爆发，吴佩孚犯了“骄兵必败”的大忌。对战争形势的估计、对对手的实力分析都出现了错误。十一月三日上午率残部五千余人由塘沽登船逃走。从此日落西山，解散了残余部队与柳光祖在上海过起了隐居生活。日军占领上海后，大汉奸齐燮元把他们出卖给川本芳太郎，逼他们出山与日本人合作。
当时言川小二在上海，是日军宪兵队的队长，日夜包围着吴佩孚和柳光祖的宅院，威逼利诱，吴佩孚遵从自己的“不接外人”的誓言，誓死不当汉奸。言川小二向川本芳太郎多次进言，二人不配合，杀之为快。
一九三九年十一月二十四日，吴佩孚下牙感染，日籍医生在没有消炎的情况下为其拔牙，引起高烧。十二月三日下午四时，日军同仁医院军医石田到吴宅为吴佩孚治牙，一刀之下，佩孚毙命身亡，享年六十六岁。
事后，吴佩孚的三姨太让孙女春梅去找柳光祖，支走春梅后她悬梁自尽了。
春梅告诉柳光祖，爷爷被日本人杀害了。柳光祖叫来妻子曲红英，让她与女儿柳丽娟还有春梅从后边下水道逃走。曲红英不愿意离开丈夫，决心与丈夫生死与共，并嘱咐丽娟、春梅逃出后为他们报仇，春梅和丽娟带着两把防身手枪从下水道逃走了。
言川小二带着宪兵队十几个人来到柳宅，执行他们的暗杀计划。刚到房门前砰砰两声枪响，倒下两个日本兵，言川小二慌忙躲在房门西侧，掏出手枪命令其他人往里冲。
柳光祖与妻子曲红英每人一把手枪，躲在暗处，四只眼睛紧盯着房门，四个日本兵刚踏进门栏，就听见四声枪响。言川小二看情势不妙，派两个人回去拿喷火器，准备把他们烧死在屋里。
柳丽娟、春梅没有走，听见枪声从两侧隐身抄过来，同时开枪又打死了四个日本兵。言川小二一看柳宅里有埋伏，领着两个日本兵撒腿就跑。柳丽娟、春梅又开了两枪，由于枪小，超出了杀伤射程，让他们跑掉了。两个来到屋里，柳光祖、曲红英严厉地说：“你们俩怎么又回来啦！”
柳光祖一看女儿春梅不愿意离开这死亡之地，来杀他们的言川小二只是暂时跑了，一会儿一定会回来，趁此机会把孩子带出去。
柳光祖和吴佩孚为了孩子上学方便，住宅造在复兴岛公园附近，紧靠上海理工大学，左边就是黄浦江。柳光祖等人直奔黄浦江边，想从水路逃出上海市。
十几分钟过去了，不见过往船只，柳光祖十分焦急。远远看见一只舢舨在江中摇荡，柳光祖赶紧挥手让船家驶过来。
四个人上了船，柳光祖拿出五块大洋，告诉船家要去吴淞口，能快速到吴淞口再赏五块大洋。
船家接着钱，为了再挣五块大洋，倾尽全力划了起来。舢舨在黄浦江中如同一片树叶飘飘荡荡，时速不过十公里，又是逆水行舟。船家累得气喘吁吁，满脸汗水。就在这时，从后边追上来两艘日军巡逻艇。柳光祖等四人同时拔出手枪，准备与敌人拼命，并用手示意船家跳水逃走。
船家跳水后，船打横在黄浦江江心，四个人伏在船舱里，准备迎接敌人的检查。
巡逻艇慢慢向前靠近，离船只有十米时四个人同时开枪。巡逻艇上的日本兵没有防备，四个人同时倒下。艇上的两挺机枪向船猛扫过来，打得柳光祖他们无法探出船舱。两艘巡逻舰借此机会加大码力，瞬间驶到舢舨近前，十来个日本兵端着冲锋枪对准船上就要扫射，言川小二挥手示意，抓活的。柳光祖一甩手“砰砰”就是两枪，言川小二侧身一躲，右臂中了一枪，另一个日本兵掉进了黄浦江。这时冲锋枪响了，柳光祖身重七枪，倒在了船舱里。曲红英一看丈夫被击毙，甩开手枪就打，但为时已晚，被冲锋枪扫倒在船舱里。四个日本兵同时跳上船，把春梅，柳丽娟摁在了船舱里，夺去手枪捆了起来。言川小二为了表功，没把柳光祖夫妇抛进黄浦江，同春梅、柳丽娟一起，装进巡逻艇拉走了。要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节选自《豫东抗战风云》，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