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秋渠北头有一条河叫皇姑河。小时候每到夏天,我们小孩子几乎是天天泡在这河水里洗澡、摸鱼。那时河水清澈见底,鱼儿在水里游来游去。
记事时,没有栏杆的老桥换成了四门蓄水闸,闸门上有一平台,平台上有四架手摇的齿轮提升机。每逢暴风雨来临,管闸门的火头叔,一个人拿了摇把,将沉沉的闸门摇上去。平台到水面有十来米高吧,我们爬上去,然后自平台上跳下,脚踩到水底的污泥再钻出来,好像现在的孩子坐过山车和大摆轮一样刺激。我第一次跟着玩伴跳的时候,有点害怕,那时我们有七八岁吧,真是俗话说的“初生的牛犊不怕虎”啊!现在想起来那是一种很危险的举动。记得父亲为此还打了我一顿。但我是屡教不改的,挨了打也照样去跟着别人往下跳。你想想,那时的孩子有什么可以玩的呢?
桥闸门上有个弓形洞,能容下几个孩子在里面玩耍。尤其是下雨天,那里面便成了我们对弈五道方的地方。
上学了,一到暑假,十几个一般大的孩子,泡在皇姑河里一泡就是一天。渴了,就在水边挖一个小池子,等泉水清了,便用小手捧了喝。河水很甜,一直甜至今日令我难以忘怀。饿了,回家慌里慌张吃几口饭就又跑回河里。我总是从鼻子里呛水,于是就会在河滩上掐了麻叶,揉一揉塞进鼻孔。
暑假结束,可大家仍然离不开皇姑河。放学回家,第一件事还是衣服一脱就跳进水里,泡在凉爽的水里背上的痱子一点儿也不痒了。因此上学经常迟到,老师叫站到讲台上,你如果说谎称迟到是因为别的理由,老师可是魔高一丈,在你胳膊或大腿上挠一下,挠出白的印痕,让你无话可说。
那时,皇姑河里鱼很多,我常常跟着爷爷在河边撒鱼。爷爷撒一网,蹲下小心翼翼地拉上岸,将网住的鱼从网兜里抖出来,我慌忙用手抓住,放在背后的鱼篓里。爷爷是逮鱼高手,他拾好网,要看准了水里哪儿有鱼才肯将网一抖手撒过去,网网不空。
爷爷爱撒鱼。可能他年轻时同我一样喜欢这皇姑河里的水和皇姑河的鱼吧,所以给大伯起乳名叫网,给父亲起乳名叫兜。我是爷爷的孙子,当然也喜欢这条皇姑河。如此,当我稍大的时候,自己便买了扒网,在皇姑河边扒小鱼小虾。鱼和虾都藏在水草里,沿着河边一直扒到很远的桥边,然后再从对面河边扒回来。有时我要扒上半天,每次连鱼带虾能扒两大碗呢。虾和小鱼炒得焦焦的红红的,夹在馍里吃着倍儿香。
夏天,很多青蛙趴在岸上草丛里。我把自行车条在石头上磨尖,绑在细棍子上去扎青蛙。一个下午能扎上满满一盆,剥了炖一锅,什么大料都不用放,甭提多好吃了!
一年四季,除了在学校的时间,好像我大部分时间都给了这皇姑河,而皇姑河也像亲娘一样时时刻刻牵着我的心。
上了淮师,我离开了家乡,离开了我曾形影不离的皇姑河。无论我离家多久,一旦回到家,第一时间就是跑到河边走上一走。河水不似从前那么清澈,浑浊而且水越来越浅。参加了工作,回家的次数也慢慢减少,有一年春天回去,看见河水竟然没有了。我问家人,什么时候河水开始干涸的,回答说已经好几年没有见过河水了。
我默默地悲哀不已。
我知道,曾经给我幸福给我快乐的皇姑河将会留在过去。这难道说皇姑河自此都不会再有清澈的河水和鲜活的鱼虾了吗?
我接受皇姑河那么多年的沐浴,无以为报,如今眼睁睁看着干涸的皇姑河静静地躺在那里悄无声息,而我却无可奈何。我呼天唤地,祈盼着皇姑河哪一日突然又水光潋滟、清澈明亮地横在我的眼前。我说,哪怕是用我的生命换取都心甘情愿啊!
注:从县志里得知,皇姑河是东汉皇帝刘秀的妹妹宁平公主封地的界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