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夏去县城卖瓜,转了一圈,一车瓜没卖一个。老夏把瓜车开到路边阴凉地儿,熄了火,拿草帽当扇子,呼嗒,呼嗒,扇风。
老夏五十来岁,逊母口夏村人,今年种了五亩瓜。他去年种了一亩多,到瓜季,眨眨眼,卖完了,价钱三四毛一斤,今年就扩大规模,种了五亩。瓜熟了,却不好卖了。
南方持续大雨,西瓜种植面积大,两方面一挤兑,西瓜滞销了。往年卖瓜,都是起早装了车拉去镇上的西瓜大市场,讨价还价,过地磅,西瓜装到了大货车上,票子进了腰间的钱夹。卖了瓜,进饭店,整俩菜,喝点酒,呼噜呼噜喝一大碗烩面,满脸红光,回家。下午再到地里摘瓜,次日起早卖。今年不中了,西瓜大市场收瓜的大货车没几辆,收瓜老板挑肥拣瘦,价钱降到一毛三四一斤,很多瓜农只好拉着瓜去县城卖。零卖虽然慢,能卖一毛六七一斤,再说,不这样,也没其他好办法卖瓜啊。县城也不缺瓜,老夏瓜车前人来人往大半晌午了,生意却还没开张。
老夏点根烟,坐车上四处看。他的目光在酷热里打着滑,有点跌跌撞撞、兜兜转转,因为没有确定的方向和目标。不远的阴凉里站着一个穿牛仔裤白汗衫的年轻人,戴着眼镜,背着个鼓囊的蓝方包,打手机;垂柳下,一个穿短裙的女孩戴着耳机听歌;附近一家单位的几个人站在大门口阴凉里说事儿;一个清洁工,汗水溻透了橘黄色的工作服,她拿把小扫帚,把路面的垃圾扫进小铁斗,她干活很认真,铁斗满了,倒进橘黄色的三轮车里。更多的是来往的轿车,穿防晒衣戴防晒帽骑电动车的行人。
老夏多看了清洁工几眼,粗短眉毛扬了扬。清洁工看上去比他年纪大,大热天的不容易啊。清洁工到他跟前了,他说:“大姐,天太热,歇歇再干。”清洁工笑了,摘掉工作帽,汗水把额前的灰白头发打成绺了,她说:“真热,天气预报说最高温度三十八度呢。”又说:“西瓜种得真好。”老夏高兴地笑,嘿嘿着拿个瓜在车帮上切开,说:“大姐,来,尝尝,自家种的。”清洁工吃着瓜,不停地赞叹瓜甜。老夏得意地抽着烟,欢快地吐着烟雾。吃完瓜,老夏又抱起两个瓜,放清洁工的三辆车踏板上。清洁工掏钱。老夏说:“大姐,不要钱,送给你的。”俩人引起了大家的注意。附近单位说事儿的几个人走过来,说:“大叔,你很有爱心啊。瓜怎么卖,冲你这份爱心,我们买几个。”听歌曲的女孩也走过来买瓜。戴眼镜的年轻人从包里掏出相机,啪啪拍照片。老夏不好意思地说:“不算啥事,看打扫卫生的大姐不容易,送个瓜,自家种的,不算啥事。”
戴眼镜的年轻人是县报记者,他把这件事发了微信朋友圈。没过一个小时,很多人来买老夏的瓜。刚到中午,一车瓜卖完了。老夏怎么也没想到,送给清洁工俩瓜,不算是啥事,竟然帮自己卖了一车瓜。其实,他没想到的事情还在后边呢。
有家企业正想买几车瓜慰问敬老院的老人和一高新校区工地上的工人,企业老总听说老夏的事情后,通过记者联系到老夏,把老夏剩下的三亩多地的瓜按一毛八一斤的价钱全买了。老夏的瓜忙季结束了。
(焦辉 太康县文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