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氏是中原的旺族。他们建有免费供孩子读书的大程书院,大程书院如今在扶沟,已是河南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程家不只读书好有学问,还精通医道。
青龙镇李贯河河湾北的数百亩土地全是程家的。
种这片地的人姓梁,几辈人都种程家的地,到梁兜这一辈连续夭折俩孩子,梁兜跪在程家老掌柜面前哭着不起来。
程家老掌柜让三门去个徒弟,三门派去的徒弟叫程华章。听名字挺老气,人却年轻,大高个,细长条,一身灰粗布长衫。
梁兜看东家给他派了人,感激地磕三个头。
程老掌柜也发了话,青龙镇离桐丘城六十里,交租不方便,从今年起,那几百亩地的收成全归程华章,但有个前提,穷苦人家看病、吃药一律不准收钱,像桐丘城里的大程书院一样,是个慈善工程。
程家派出两挂太平车,拉着生活用品,程华章带着妻儿乘太平车来到梁兜的农庄。
老掌柜考虑得很细,来的人起灶生火,就地盖房,说是盖房实际上就是搭几个棚子。
众人干了三天,将这里收拾得初具规模才走。
程华章:回去告诉老爷,我住的这儿就叫程庄了。
车把式:才两户人家就叫庄啊?
程华章:我回头还会接收几家,人多了就是庄了。
说话间,梁兜的小儿子又发烧了。程华章跑到跟前摸摸他的额头,掰开他的嘴看了一下舌苔,再展开他握住的手,一看,合骨穴上暴起一根青筋。
程华章掀开衣襟,取出一根银针,对着那根青筋一刺。孩子枯卷了一下身子,翻了翻眼又睡了。
程华章:四周都是庄稼棵子,人少,孩子年龄小自然会吓着。
梁兜:你是说孩子受了惊吓?
程华章:是的,再睡一个时辰,烧就退了。
梁兜:要是这么说,上面那俩孩子都是吓着了?
程华章:辟出来三十亩地,栽树盖房,要让这儿平地里生出个程庄来。
梁兜:其实有几户种咱地的人都想搬到咱这儿住,我一直没答应。
程华章:这就应了他们,每家半亩地宅子,有种菜的地方,有拴牲口的地方。
梁兜:东家,你真好。
其实好的还在后面,程先生背着药箱,用二十天时间在青龙镇各村免费巡诊后,去程庄路上的人就多了。
病号多时,程先生中午都顾不上吃饭。
事情怕传,有朝着好的方面传,有朝着坏的方面传。
这天,程老掌柜去参加一个宴席,见一食客说,青龙镇程庄出个神医,搭眼一看就知道你的病根,掏出银针,穴道一扎,回头身子一扭,好了,给钱不要钱,说老程家这几百亩地咋着吃也吃不完,听听,听人家这话,那个爽气。
程老掌柜辑了一礼,问:老乡,你见到他了?
食客:他给别人扎针时,我就在跟前。
程老掌柜:你去医啥哩?
食客:在这儿讲有点不好意思,我是不放屁,常年没有一个屁,去了让程先生扎一针,当即就有动静了,真神医啊!
程老掌柜:他那哪是神医哎,雕虫小技。
食客不依了,说你弄个雕虫小技让我看看,光是看病不要钱就积了大德,还雕虫小技。
端盘子的伙计笑了,说这位就是你说的那个神医程华章的亲爷。
食客哎哟一声,竟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又到了一年的五月初九,这天是桐丘程府程老先生的九十六大寿,程华章套了驴车前往桐丘去给他爷拜寿,刚走到大新瓦屋岗,驴子不走了,像是跟谁怄气似的,任凭怎样打,它就是不走,因为路程远,程先生起得早,但驴子却打起绊来。
这时路边一户人家传来哭声,是个年轻的男声。
程华章三步两步进院了。
院子里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
几个壮汉闷头抬起一口棺材。
程华章看见一股血流从棺材的板底向外滴。
程华章:棺材哩啥人?
老者:我儿媳妇,难产,断气三天了。
程华章:我是青龙镇的程先生,能否让我看一眼?
青年:死都死了,凭啥开棺材让你看。
老者:傻子,程先生是积了厚德的名医。
话间,老者操起门边的两根长条凳,放在棺材下。
开棺后,血腥气更浓。
死者肚腹高耸却面若桃花。
程华章随手带的就有银针,他拽出妇女的手,一溜四针,片刻,妇女咳了一声,跟着长出一口气。
妇女:我疼,我下面疼。
一股热血冒着烟雾,从被子角边出升腾。
一声婴儿洪亮的哭声跟着传来。
青年哭着跪下,说恩人呐,我给你磕头。
程华章:快去喊接生婆来,这方面我不行。
一场丧事变成了喜事。
程华章洗了洗手,被一家人千恩万谢地送到驴车上。
这时驴也不打绊了,它一步三摇地朝桐丘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