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在乡村小学读书,每周除了正常的文化课之外,还有两节劳动课。劳动对于乡下的孩子来说是家常便饭,根本算不得什么,更何况在教室里闷得久了,我们总想在阳光下活络一下筋骨,能够到大田里走一走,实在是我们求之不得的事。
学校有专门的自留地,我们班分了半亩多。至于种什么老师颇费了一番心思,经过向农民三番五次咨询后,老师决定种麻。
春天来了,万物复苏,大地吐绿,正是一年中最好的播种季节。班主任带领我们去翻地,工具都是学生从家里带的,有铁锹、铁叉、抓钩,有的学生还从家里带来了铁耙和榔头。到了地头,太阳暖烘烘的,也没有风,野地里开着三五朵迎春,在明媚的春光下格外鲜艳,我们纷纷脱下夹衣。出于安全的考虑,老师将使用抓钩的同学分在一组,将使用铁锹和铁叉的同学分在一组,吩咐使用抓钩的同学不要将工具扬得过高,注意安全,不要乱跑。然后我们一字排开,每人一米。同学们的干劲很大,老师一声令下,我们四十多名学生鼓着劲往前赶。我们干得正起劲,邻村的生产队长跑过来说,孩子们小,别累着了。我派个社员套上马,用不了一根烟的工夫就给你们犁好了。老师听了摇摇头,回说,谢谢!我们不需要。孩子们正在上劳动课,就给孩子们一个机会吧。
队长是个热心肠,他问,你们准备种什么?老师说,种麻。队长听了顿足说,种麻干嘛!既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做衣穿,虽说省事,挣不了大钱。我看你们还是种甘蔗吧,等秋天来了,孩子们既可以吃上甘蔗,学校里也可换大钱,一举两得。老师听了又摇摇头,说,种甘蔗太麻烦,还得经常浇水、锄草,孩子们主要的任务是学习,他们哪有这闲工夫?队长摇头叹气地走了。
我们将地翻好之后,老师拿出一个纸包,里面是黑乎乎的麻籽。他抓了半把种子一点一点地撒,他的手一抖一抖的,像拉二胡,姿势很优雅。我们忍不住好奇,也想抓一把往地里撒。老师批评说,不行,你们撒不匀。我们只好忍住了。
一直到秋天,我们才来到班里的责任田。此时的麻棵长到七八尺高,叶子已褪尽生命的绿色,呈现出火红的成熟,正待收割。我们挥镰收割,齐头并进,叽叽喳喳干着,像一群快乐的麻雀,不知疲倦,也不会为干多干少而计较。麻田里充满欢声笑语,洋溢着劳动的热情。麻棵收好之后,我们再按老师的吩咐沉到塘里沤,直到来年春天我们才会打捞出来,将麻线剥下来洗净晾干,交到收购站去。事情过后,学校会发一些本子给我们,这也算是劳动的报酬吧。
那时的劳动课很多,有时是到生产队的大田里去,帮助社员锄草,或拾个棉花掰个玉米,都是我们力所能及的活,或者到校办工厂去。我记得我们学校办有一个小型造纸厂,原料是学生们用过的破书和作业本,还有碎纸。我们去的人太多,造纸厂只有两间屋子大的场地,我们只好分组轮流进去。我看到了化浆池和一台小型压纸机,虽然不能操作,但我看到了纸张生产的过程,然后我们又到操场上去参观晾晒的纸张。工艺虽然简单,但我们懂得了造纸的原理。
如今三十多年过去了,我在县城的一所中学教书。现在学校里已经没有劳动课了。有一次,我在课堂上为学生讲春天采荠菜的事。一个家住县城的女孩好奇地问,老师,荠菜是什么菜啊?幸亏有电脑,我搜出荠菜的图片让她看,她才算认识了。我不得不感谢电脑,否则,我还真有点说不清呢。
(宁高明 鹿邑县第二高级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