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许多西方人眼里,中国是一个没有“罗曼史”的国家,这或许是因为古代正史中很少有关于“谈恋爱”的记载。事实上,中国古人不是不懂浪漫,而是他们比较含蓄,常常把关于爱情的记忆留在小小的传世物件上,等待有缘人品读出其中的情味。
发簪:何用问遗君?双珠玳瑁簪
指环:捻指环,相思见环重相忆
发簪是古人用来绾定发髻或冠的长针,一般以金属、骨头、玉石等制成,有的还用珠宝加以装饰。发簪在历朝历代都很流行,《后汉书·舆服志》中有“黄金龙首衔白珠,鱼须擿,长一尺,为簪珥”的描写。《宋书·行志》中记曰:“元嘉六年民间妇女结发者……头上有花插簪梳等饰。”唐代壁画中的众多妇女就是插满花簪的形象。宋代陆游《入蜀记》记载当时西南一带的女子头饰为“插银钗至六支,后插大象牙梳,如手大。”
在物质匮乏的古代,发簪曾是许多劳动妇女终身唯一的首饰,因此格外珍视。《汉铙歌十八曲》中的《有所思》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一个女子为远方的情人准备了一支玳瑁簪子,她用心地修饰这支簪子,加上双珠还觉不足,再加上玉饰,如此珍重,自是出于一往情深。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后来“闻君有他心”,于是她把那簪子:“拉杂催烧之……当风扬其灰。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
在古代,许多夫妻间的故事都与发簪有关。“搔头”是发簪的别称,据《西京杂记》记载,汉武帝宠爱李夫人,有一次他取下李夫人的玉簪挠头,发簪由此得名“搔头”。据说,古时宫廷有罪之人不许戴簪,后妃若有过错须要退簪。周宣王与姜后之间有一段“退簪劝政”的佳话,说的是周宣王一度沉溺安逸,荒疏了国政。明晓大义的姜后为了规劝丈夫勤政,就摘去了发簪和耳坠长跪于永巷,表示自己有罪,周宣王知道王后的心意后感到羞愧,于是开始励精图治,开创了周王室的中兴局面。
张献忠江口沉银遗址出水金簪
唐代文人李景亮在其所著传奇小说《李章武传》中有这样一个情节:“李章武系事告归长安,(与王氏子妇)殷勤叙别,章武留交颈鸳鸯绮一端……”子妇则答,白玉指环一双,赠诗曰:“捻指环,相思见环重相忆,愿君永持玩,循环无终极。”在这里,指环以其“循环无终极”的特征,传递了情人之间相思无绝期的情愫。
指环,又名戒指、手记、代指、约指等。我国目前所见最早的指环应是于大汶口以及龙山文化时期墓葬中出土的骨质指环,这些指环数量很多,有的指环上还嵌有绿松石。
封建社会中,指环除了装饰外,还有一些特殊作用。据记载,指环曾是宫廷中妃嫔们戴在手上用以区分、辨识的一种标记,称作手记。指环的这种标记功能在一些古代民俗上也有所体现。清人顾张思在《土风录》中记载:“戒指乃已幸女子者……俗亦呼手记。”“已幸女子”在中国古代一般是指已婚配的女子。明代文学家凌濛初在《二刻拍案惊奇》中也记录有类似的情节,书中女子在给她的情人书信中写道:“徒承往复,未测中心。拟作夜谈,各陈所愿……先以约指一物为定。言出如金,浮情且戒,如斯而已。”由此可见,戒指还隐喻着戒掉一切朝秦暮楚之心这样一层含意。
除了标志与寄托相思的功能外,由于指环的“环”与“还”谐音,因此古人也将其作为馈赠,有期待“早日还乡”之意。
辽代金戒指
钗:钗留一股合一扇, 钗擘黄金合分钿
耳饰: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清嵌红宝石荷蟹纹金头钗
唐代诗人张籍在《节妇吟》中写道:“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诗里的“明珠”指代的就是一种耳饰,诗中隐约透露出唐代有将这种耳饰作为定情信物的风俗。
我国关于耳饰的记载,最早见于《山海经》:“青宜之山宜女,其神小腰白齿,穿耳以鎼。”经过长期发展,耳饰逐渐细分出耳丁、耳珰、耳环、耳坠等样式。耳珰是汉代妇女常用的一种耳饰,也是最具中国特色的耳饰。它通常以玻璃、琉璃等晶莹剔透的材料制作,呈圆柱体,两端或一端较为宽大,呈喇叭口,中部有明显的收腰。耳珰重量较轻,体积也较小,一般长度在2~3厘米,直径约1厘米。佩戴者必须先在耳垂上穿孔,并且将耳孔撑大,戴时将其贯入孔中,因两端粗于中央,戴上以后不易滑脱。《孔雀东南飞》中就有“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珰”的千古名句。
耳珰在汉代后逐渐被少数民族使用的耳环取代。耳环从宋代起开始流行,明清时期是耳环发展最为鼎盛的时期。明代耳环大多以金银横压出花形,然后在花瓣或花叶部位镶嵌各种宝石,有的还在花蕊中间镶嵌上一颗珍珠。清初文学家李渔在他的《闲情偶记·生容》里将耳饰里小巧简洁的耳环称为“丁香”,将繁复华丽的耳坠称为“络索”,他说女子“一簪一珥,便可相伴一生”,可见耳环在古人审美观念中具有重要地位。
明代葫芦形耳饰
提起钗,您或许会想到陆游的《钗头凤》,并由此联想起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古代恋人或夫妻之间有一种赠别的习俗:女子将头上的钗一分为二,一半赠给对方,一半自留,待到他日重见时再将之复合。白居易在《长恨歌》中写道:“惟将旧物表深情,钿合金钗寄将去。钗留一股合一扇,钗擘黄金合分钿。”辛弃疾在词作《祝英台近·晚春》中唱曰:“宝钗分,桃叶渡,烟柳暗南浦。”而清代词人纳兰性德也曾有“宝钗拢各两分心,定缘何事湿兰襟”的名句。在这些诗词中,作者均用钗来表达相爱之人分离的痛楚。
钗是古代妇女较为珍贵的头饰之一,它由两股簪子合成,通常为珠翠和金银合制成花朵或其他造型的发钿,连缀着固定发髻的双股或多股长针,使用时安插在双鬓。发钗的普及大约在西汉晚期,自此以后,它一直是中国妇女的重要头饰之一。直至今日,发钗在妇女的梳妆品中仍占有一席之地,比如发夹,它就是由发钗演变而来的。
由于钗往往材质贵重,所以很早便被视为文玩。西晋史学家司马彪在《续汉书》中记曰:“贵人助蚕,戴玳瑁钗。”据东晋常璩所撰《华阳国志》记载:“涪陵山有大龟,甲可卜,其缘可作钗,世号灵钗。”由此可见古人特别看重玳瑁制成的钗。五代诗人汤僧济曾经在井中淘得一支古钗,他于感慨中赋诗赞曰:“翠羽成泥去,金色尚如鲜,此人今何在,此物今空传。”
手镯:珍重双双玉条脱,尽凭三岛寄羊君
香囊:寄君作香囊,长得系肘腋
清葡萄纹金质卡口手镯
香囊是我国重要的民俗工艺品,如今收藏者众多。香囊又称香包、香缨、香袋、香球、荷包,其用五色丝线缝制而成,形状各异、大小不等,内装多种浓烈芳香的中草药、香料细末,其用途主要是提神、防臭、驱虫。古人佩戴香囊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先秦时代,据《礼记·内则》记载:“子事父母,左右佩用……衿缨,以适父母舅姑。”就是说青年人去见父母长辈时要佩戴“衿缨”,即编织的香囊以示敬意。或许是因为香囊乃随身之物,恋人之间也常常把它们当作礼物相互赠送,以表衷情。
民间视香囊为“定情信物”这种风俗的起源虽已无从考证,但正史上却留下了一段关于香囊的爱情故事,尤为可贵。《晋书·贾午传》中记载了权臣贾充的小女儿贾午与官员韩寿相恋的故事。据说,此二人幽会时,贾午从其父处偷得西域奇香并包裹在香囊中赠与韩寿;谁知上朝时,贾充一闻到韩寿身上的特殊香味,就猜到自己宝贝女儿和他“私通”。这件事最后皆大欢喜,贾充无奈之下没有责怪贾午和韩寿,遂令二人成婚,从而成就了一段千古佳话。
此外,关于香囊还有一段凄美的故事流传甚广。唐代诗人张祜曾写下一首《太真香囊子》,诗曰:“蹙金妃子小花囊,销耗胸前结旧香。谁为君王重解得,一生遗恨系心肠。”这首诗说的是唐玄宗李隆基在安史之乱后,偶然得见杨贵妃生前佩戴的香囊,睹物思人。他回想起当年骊山的莺歌燕舞,如今斯人已逝,自己也垂垂老矣,不禁老泪纵横。 (综合)
清乾隆金银丝绣二龙戏珠葫芦香囊
古代文学作品中,常见女子以手镯赠与恋人的情节。南朝梁代医学家陶弘景在其著作《真浩·运象》中记述了仙女萼绿华夜降羊权家,并赠其“玉条脱”(玉手镯)的神话。蒲松龄在《聊斋志异·白于玉》中讲述吴生偶入仙境艳遇紫衣仙女,临别时,仙女把自己所戴金腕钏送给吴生作为留念。
古代手镯通常是金、银、玉制成,其按结构一般可分为两种:一是封闭形圆环,以玉石材料为多;二是有端口或数个链片,以金属材料居多。唐宋以后,手镯的材料和制作工艺得到高度发展,除了金银手镯外,还出现了镶玉手镯、镶宝手镯等,造型有圆环形、串珠形、绞丝形、辫子形、竹子形等。到了明清、民国,以金为材质镶嵌宝石的手镯盛行不衰,手镯在饰品的款式造型上、工艺制作上都有了很大的发展。
手镯在古代有很多的称谓,明代书法家顾起元曾在《客座赘语·女饰》中著录:“饰於臂曰手镯。镯,钲也……即古之所谓钏,又曰臂钗,曰臂环,曰条脱,曰条达,曰跳脱者是也。”
关于“跳脱”之谓,其意何指,不得而知,不过围绕这个名字倒发生过一件趣事。据宋人计有功所著《唐诗纪事》中记述,唐文宗李昂有一天问群臣:“古诗里有‘轻衫衬跳脱’句,你们有谁知道‘跳脱’是什么东西?”群臣都答不上来,文宗则告诉他们:“跳脱即今之腕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