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病了,而且病得很厉害。看着当年很健壮的父亲,如今被病魔折磨得这么痛苦,我们姐弟一直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父亲常说,他一辈子也没给我们留下什么财产,也没干成啥大事,可父亲的言传身教就是给我们姐弟留下的宝贵财富,值得我们一生去学习。在我们姐弟几个人的眼里,父亲是个铮铮铁汉,虽然他少年时经历了很多磨难,但父亲都乐观面对。父亲天生好学,思维敏捷,更重要的是父亲小时候练得一手好珠算,以至于他参加工作后一直从事财务工作,并且从没出过差错。父亲的行动胜过了严格的家教。耳濡目染下,我们姐弟学到了父亲坚强、厚道、正直的品德,还有很多做人做事的道理。小时候总感觉父亲给我们兄弟三个起的名字俗气,都是些与树木有关的字眼,可后来越来越感觉到,父亲对我们的爱就像大山一样,他这样给我们起名字是希望我们就像长在大山上的树苗一样茁壮。父亲一边把自己的爱化成涓涓细流浇灌我们成长,一边盼望着我们越长越茂盛,早日成为对社会的有用之才。
小时候家里很穷,父亲一个人在城里工作,母亲在家拉扯我们姐弟六人,我们家便成为村里有名的缺粮户,每年分的粮食都不够吃,更别想吃肉了,每每闻到其他小朋友家里饭菜飘香,就特想让父亲回来给我们姐弟改善伙食。一到星期天,父亲就骑车从城里回来,用自己编织的渔网带我们姐弟去河边捕鱼,尽管只能捕到些小鱼小虾,就那也能让我们姐弟解解馋。总算吃到荤菜了,兴奋得我们姐弟几个一连几天都在回味小鱼虾的味道。在我们的记忆中,从农村实行土地承包后,我们家才算解决了温饱问题。那时候农村机械化程度还很低,全家的土地种植也只有父母亲干活,姐姐们只能是个帮手,我和弟弟们只知道贪玩,每逢麦收秋种季节,父亲就要请假回家劳动,等忙完农活上班时都被人戏称晒成“非洲人”啦。
父亲还是开明睿智的人。父亲退休后与母亲在城里帮我们姐弟看管孩子,等孩子们长大后,为了不打扰我们姐弟的生活,毅然带着母亲回到了乡下,过上了悠然的田园生活,开起了小菜园。绿色的蔬菜、飘香的瓜果,自己吃不完,就经常送给左邻右舍们品尝,与村里老少爷们相处得非常融洽,短短时间就在村里成为一个很有威望的老人。有时候村里谁家有化解不开的矛盾和纠纷,总要请父亲来当调解员。父亲也总能苦口婆心地讲道理,跑东家去西家耐心细致的解释。记得有一次村里两个村民因为一棵树的归属闹得不可开交,两家吵过数次,最后对簿公堂也没解决,后经过父亲反复地做工作,一场积累了很久的矛盾慢慢解开了。所以,父亲在老家很受人尊敬,在老家养病期间,每天都会有一些人去他病床前聊天说话,父亲也很欣慰。
父亲对我们的爱不仅仅在我们姐弟身上,对我们姐弟们的孩子们也是倍加关爱,孩子们也都非常喜欢他,乐意与他交流,假期都提出来回老家找爷爷(姥爷)玩。父亲总是在玩乐中传授给孩子们知识。每逢寒暑假,父亲就安排母亲提早在家里增加床铺,把吃饭用的碗筷都准备好,等待着孩子们回来。父亲与孩子们一起下棋、打乒乓球、拉二胡等,看他那高兴劲仿佛一下子返老还童了。要是谁家孩子考上大学,他不仅高兴,还号召其他孩子向他学习。父亲病后,更是想念这群绕膝的晚辈,经常念叨着孩子们哪天该过生日。
前几天,我上大学的儿子趁星期天带着女同学站在他病床前连声呼喊着“爷爷”,并握住他那枯瘦的手安慰他时,连日被病魔折磨得羸弱不堪的父亲突然精神倍增,露出了多日不见的笑容,久久拉住孙子的手两眼流泪,并颤巍巍地掏出红包给两个孩子,临走时还鼓励孩子们要好好学习。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我们姐弟不甘心、痛苦又无奈,人面对无常生死,微小如蝼蚁。现在看着躺在病床上日益消瘦的父亲,我们多想让时间停留在此时此地,让我们姐弟放下手里一切,回到父母身边,好好地陪伴他孝顺他,也让我们再多感受些父爱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