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瑞
鸡,有谁不知道鸡哩?在农村,作为家庭副业,哪家哪户没有饲养过三五成群的鸡哩!可以说,鸡是农家饲养的最普通、最普遍、最普及的一种家禽。鸡,有谁与鸡没有联系哩?你我他经常吃鸡蛋、吃鸡肉、喝鸡汤,这不就是与鸡最紧密的联系吗?
在古代,没有报时钟,人们就用日落日出进行计时。以日落作为一天的结束,以天亮作为一天的开始,而何时天亮呢?就用公鸡报晓来判定。人们之所以信赖公鸡,是因为公鸡勤奋、负责,报时准确,从不出现差错。古人说,公鸡“守夜不失时”。这样,公鸡就成了人们的报时钟。即使在白天,公鸡也是一个小时鸣叫一次。你看那大公鸡,鸣叫时雄视而立,引颈昂首,英姿勃勃,宛若一位勇士,恰似一位英雄。尤其早晨那一声鸣叫,划破黎明的宁静,令世界为之振奋。
千百年来,不知有多少文人墨客歌颂鸡、赞扬鸡,为后人留下难以计数的文章和诗篇。《诗经·郑风·风雨》中曰:“风雨潇潇,鸡鸣胶胶……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意思是说:“风雨急骤,鸡叫咯咯……风雨昏暗,鸡叫不停……”明朝唐寅在《画鸡》中曰:“头上红冠不用裁,满身雪白走将来。平生不敢轻言语,一叫千门万户开。”
黄村人心底实诚,说话实在,办事实落。至今,人们每当讲起“赊小鸡”的事,仍然感到自豪。“赊小鸡”,就是刚开春的时候,卖鸡雏的小商贩挑着两个竹编的大箩筐,走村串寨吆喝着“赊小鸡”。如果有谁家要买小鸡,他暂不收钱,而是先把账记在本子上,到秋天等鸡嬔蛋了,再来收钱。并郑重声明,公鸡半数钱, 鸡死了不要钱。三大娘每当讲起“赊小鸡”,就眉飞色舞。年轻人问,赊小鸡的人到秋天不认账怎么办?三大娘说,咱村可没有那样的人,要真有人胆敢不认账,大家还不把他的脊梁骨捣烂啊!
三大娘是位公认的养鸡能手,即使小鸡刚出壳,她就能断定是公鸡或是母鸡。当卖小鸡的把箩筐摆在社屋门口的时候,全村一片欢腾。箩筐里的小鸡,像鹅黄色的绒绒球,叽叽喳喳地叫唤着、拥挤着,煞是惹人喜爱。虽然首先围上来的是孩子们,但真正买小鸡的主力军却是妇女们。她们簇拥着三大娘挤过来,争先恐后让她为自己挑选小鸡。有的要母鸡,有的要公鸡,有的要母鸡也要公鸡。三大娘就一个接一个地满足要求。只见三大娘观察一阵儿,看哪只小鸡叫得响亮、跳得欢实、挤得活跃,便把它抓过来,再看看头,再看看冠子,再看看眼睛,再看看爪子,再看看屁股门儿,就断定是公鸡或是母鸡。当挑选够数后,让买主去记账,拿回家喂养。这样,买家卖家无不欢欢喜喜。
有人来问三大娘,他家的母鸡好丢蛋怎么办?家里有个丢蛋鸡,怎能不生气哩,这鸡不是白养了吗!三大娘说,或是鸡窝里不平坦,软草少,母鸡觉得不舒服;或是鸡窝周围不安静,母鸡受到了惊吓;或是鸡窝不隐蔽,门口无遮挡,母鸡害羞……这几条,看看你家的母鸡属于哪一条,然后采取对策。
还有人来问三大娘,母鸡抱窝怎么办?其实,母鸡抱窝是母鸡繁殖的本能。在炎热夏天,抱窝母鸡停止下蛋,恋巢不出,时间长的能持续两个月,严重影响产蛋。三大娘说,要把抱窝母鸡催醒,可用运动刺激法,迫使母鸡运动;可用凉水浸泡法,让母鸡站在凉水里,降降体温;或在早晚各灌一小勺醋,灌个三四天;或用风油精涂擦鸡冠子,每日三次,两天即可。
谁也不可能料到,历史竟和鸡们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文化大革命时期,农民们从事农业外的养殖活动,都被认为是“资本主义尾巴”,属于必须“割掉”之列。当然,养鸡卖蛋这条“资本主义尾巴”也被“割掉”了。不过,鸡少蛋也少,鸡没了蛋也没了, 城镇居民吃什么?上级革委会又转头向农民“派蛋”,一口人一年必须上交二斤鸡蛋,作为政治任务来完成。随之,养鸡卖蛋就又成了社会主义尾巴,属于应该撅起的尾巴。于是,灰溜溜的鸡们又陡然趾高气扬。大公鸡叫起来了“喔喔喔——”老母鸡唱起来了“咯嗒嗒——”
命运坎坷的社员们虽然成年累月风里来雨里去,但很多人家手里却没有一分钱。试想,居家过日子能不买点油盐酱醋吗?亲朋好友往来能不买点烟酒糖茶吗?家人头痛脑热能不买点药片药丸吗?孩子上学读书能不买点笔墨纸张吗?上哪弄钱哩?当鸡尾巴又撅起来的时候,农民们才算沐浴了春风和光明。很多人家,很多时候,老母鸡刚刚走进窝,小孩子就趴在鸡窝门口等着,鸡蛋一下来,还热乎着哩,就立马收起向大人报喜。而大人却喜不起来,千头万绪的事情都等着这个鸡蛋哩?怪不得,人们戏称“老母鸡,小银行”。
如今,日子好了,农民富了, 老母鸡也胜利地光荣地完成了“小银行”的伟大使命。②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