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1月23日
第06版:周口文化 PDF版

张伯驹三兄弟骨肉深情

杨箴廉

张伯驹(1898年——1982年),字丛碧,别号好好先生,重瞳乡人,今项城市秣陵镇闫楼村人。原名张家骐,是张锦芳长子,张镇芳嗣子。他一生酷爱书画鉴赏收藏、诗词创作、戏剧表演和书法艺术,被画家刘海粟先生誉为“当代文化高原上的一座峻峰”。张伯驹童时即受到“为学先为人”、将人伦道德视作为人处世根本的教育,使张伯驹成为了胸怀博大、具有无私奉献精神,将其不惜高筑债台、耗尽平生心血所收藏的书画珍品悉数捐献国家的一代名士。其生平事迹已在拙作《为学先为人——略记张伯驹先生生平事迹》及《追忆曾外祖父张伯驹》两文中详载,在此不赘述。

张家骙(约1901年——1924年),字仲骧,是张锦芳次子。张家骙小时聪明好学,和其兄张伯驹一样,童蒙时即受到“为学先为人”的孔孟之道,使他懂得立品、读书的重要,熟知闻誉不喜、知过自省。在此还有一段故事呢。张家骙小时在县文昌宫上学,和北街张之勤的儿子张文钰同窗。一天,张家骙开玩笑似的问张文钰,你是哪里张?文钰说是牌坊底下的张。文钰问家骙是哪里张?家骙笑着说是牌坊顶上的张。文钰觉得吃了亏,怒气上冲,就想动粗,张家骙也不示弱,两人剑拔弩张、一触即发。当时的山长(院长)只是稍作调解,也没说出个长短。因为一个是河南督军的侄儿,又是文昌宫新翻修的山主,一个是文昌宫老山主的后人,两家都得罪不起,只好不了了之。

张家骙思之再三,回家后向父亲锦芳先生认了错。先生让立即套车,父子俩到北关张之勤家赔礼。张家骙与张文钰握手言欢,二人重归于好,此事一直被乡里传为佳话。

张家骙娶妻高氏,讳之静,是光绪丁丑(1877年)进士、四川大邑县知县高积健的孙女,光绪丁酉拔贡、河南财政厅厅长高鸿善之女。高氏博学能文,有班昭续史之才、道韫工吟之誉,一邑推为女宗。高氏幼承家学,读书通大义。十九适张家骙。听老人讲,二人结婚之日曾有一件不祥之事发生。张家骙结婚,高朋满座,胜友如云,唢呐高奏,大戏连台。才子配淑女,良缘天成,可谓喜气盈门。可是彩轿刚落地,不知从哪里窜出两只大白狗,白狗相互撕咬,驱赶不开,拦住轿门,新人下不了轿。张家骙结婚,张镇芳也参加了侄儿的婚礼。入报张镇芳,等镇芳先生整衣出客厅时,白狗已经逃去。俗称白虎拦轿,视为不祥,多人为其忧心。高氏入门后,事公婆如事父母,问安视膳,怡色柔声,相夫以敬,驭奴仆以仁恕,为乡里称道。后生一女名阿翩,不幸夭逝。

张家骙于民国十二年(1923年)在省农商部任职,赁庑旧京西城白塔寺西廊下。高氏在此侍奉,张家骙体弱攻苦,趋公劳瘁,疾作时高氏尝药量水,调护唯谨。张家骙于1924年3月不幸病逝。高氏哀痛过度,于张家骙殁后十五日而逝,出殡之日路人哀怜、闻者泪下。

张家骙生病期间,张伯驹任河南省暂编第一师参谋,四省经略署谘议。因系虚职,他常抽出时间看望张家骙,买些家骙爱吃的食品及滋补药品,并安慰家骙,要静心修养,不要劳累,摒弃杂念,专心养病,只有放宽心胸,病才会好得快。张家骙病逝时,张伯驹在陕西督军署任职,因事外出。回来后,突闻其弟张家骙逝世、弟妇殉节,张伯驹如雷击顶、如锥锥心,顿时失去三魂六魄,哭得两眼红肿、嗓音发哑,好几日不思茶水蔬食,常常夜不能寐,精神恍惚,以致形销骨立,越年才调整过来。

张家骏(1926年——1982年),字叔骢,是锦芳先生三子。兄弟三人,按伯仲叔的顺序起的名字。提起张家骏,这里另说一段故事。张伯驹六岁便过继给嗣父镇芳先生。当时,锦芳先生有两个儿子,长子伯驹已出继,二子家骙于1924年病逝,使先生受到很大打击。从1904年张伯驹出继,到1925年张锦芳的夫人再也没生儿子。

1925年,锦芳先生又娶了一房夫人杨氏,杨氏生得聪慧隽美,又会体贴人,1926年生子张家骏。锦芳先生学问渊博,为人开明大度,无意功名,读书课子,以善为乐。先生教子极严,教育子女完全按照孔门“为学先为人”的原则,讲究立品读书,将人伦道德视作立身处世的根本。不论是长子伯驹、次子家骙,还是三子家骏,都受到了同样的教育,都是品学兼优的学子。张家骏聪明好学,不但文学功底好,而且还写得一手好字。张镇芳是一家之主,镇芳先生寓居天津之时,一家人都在天津,随先生一起生活。1933年,先生病逝后,张家骏才与母亲杨太夫人,迁北京居住。

1951年,张家骏支边,去新疆当兵,由于他有文化,被安排在部队文工团任编导。张家骏喜欢文艺,工作很出色,编排了大量歌曲和舞蹈。可惜的是,后来有缘与其相会时,没顾上问他的传世作品,甚惜。后来,张家骏转业到乌鲁木齐民航局,由于他文化程度高,又写一手好字,局领导让其负责文秘工作。都说当年张伯驹长得帅、风度翩翩、貌似潘安,可是张家骏毫不逊于其兄。张家骏人长得帅,有文化修养,工作出色,多次被评为模范,为当时乌鲁木齐民航局局长沈图所青睐,准备让他入党提干,并推荐其去北京参加群英会。正当此时,一声惊雷响彻大地,反右运动开始,张伯驹被错划为右派的消息传入乌鲁木齐,张家骏去京参加群英会的事也不了了之。张家骏非常伤心,他很同情大哥张伯驹的不幸遭遇,终日精神恍惚。不久,张家骏被下放到南疆,那里是汉民与少数民族杂居的地方。张家骏托关系将户口迁回北京。

1978年,县五七大学美术班停办,笔者被调到秣陵镇东街学校教美术。张家骏一家已于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期被遣送老家闫楼,接受监督劳动。到上世纪七十年代后期,国家形势缓和,他得便就到学校小坐。张家骏爱好书法,曾给笔者写了一幅小品:“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 ,落款是叔骢书,没有图章便用色笔画了个方块。1979年的某天上午,张家骏要回北京,因路费不够,找到了我,那时我手头也很拮据,便借五元钱给了他,他乘车去了县城。当时,县武装部部长闫某,也是闫楼人,因系同村,便设宴招待了张家骏。第二天,他便回到了北京。后来才听说,张家骏回京后得了脑血栓,一直接受治疗。

张伯驹与张家骏兄弟情深。早年张家骏去新疆支边、当兵,张伯驹常去信教育、鼓励其要好好学习、力图上进,将自己锻炼成有用之才。张家骏唯其兄伯驹马首是瞻,常去信向其汇报成绩,有疑难就去信请教解决的方法,兄弟二人关系非常密切。张家骏从新疆迁回北京时,张伯驹已被陈毅元帅写信安排到吉林省博物馆当副馆长,张家骏急于知道其兄的情况,忙写信安慰、勉励张伯驹。之后,张家骏一家被遣回老家闫楼接受监督劳动,张伯驹得知后,急让夫人潘素画了幅画,他写了副对联,送给当时闫楼的大队支书,他又写了一幅字,寄给张家骏所在的生产队队长。最令人感动的是,张伯驹夫妇从吉林回京后,没工作、没户口,生活十分困难。然而,在这最困难的时候,他却挂念着张家骏,给张家骏寄去了二十元钱。后来,国家形势缓和,张家骏请假回京看望张伯驹及其夫人。兄弟俩见面,如同隔世。那个时期,兄弟俩能见上面,说说安慰话,已是最大的安慰、最大的满足了。

1979年,张家骏从项返京,与其母杨太夫人及长子张枫溪,在朝阳区酒仙桥租了几间民房居住。获悉张家骏得病,张伯驹非常关心,因他年事已高,行动不便,常让小辈去探病问疾。1982年2月8日,张伯驹生病住院,张家骏让长子枫溪侍奉在侧。张伯驹于1982年2月26日不幸病逝。3月26日,在八宝山举行了张伯驹追悼大会。张家骏的病情稍有起色,便拄着拐杖、拖着病体,和长子枫溪、二子芾溪、三子兰溪作为家属代表,参加了追悼会。

送走了张伯驹,却触发了张家骏的思绪,往事历历、桩桩件件,尽浮眼前,使张家骏常常日不思食、夜不能寐,致使旧病复发,医药无效,1982年10月,张家骏病逝在北京,享年56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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