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世东

在我小时候，听妈妈讲过她小时候村子里发生的一个真实故事。今天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这个故事。

大概在上世纪50年代，那时生活还比较艰苦，农民种几亩地，一年也就顾个温饱，如遇上灾荒，吃了上顿没下顿。除了种地，农村几乎家家户户都养几只鸡，下了蛋换油盐酱醋茶贴补家用。到了夏秋天，也偶有辉县山里的汉子，推着装着西瓜和别的山货的独轮车下山，到村子里换些粮食。

话说一日午后，太阳不知疲倦地工作着，把村子那条土路两旁的树叶都晒蔫了，把知了都晒得有些不耐烦。村子里的大人耐不住酷暑，又架不住困意，都回屋睡觉去了。

此时，从村西头茂密玉米地旁的土路上钻出一个推独轮车的汉子。只见这汉子上身穿一件白色粗布对襟褂子，敞着怀，下身穿一条黑色粗布大裆裤，屁股上、膝盖处打着补丁，腰里系一条蓝色布条，脚穿一双黑色土布鞋，脖子里搭着一条白色粗布毛巾。独轮车上载了六七个西瓜。汉子嘴里操着地道的辉县盘上话喊道：“换西瓜嘞”，推着独轮车就进了村。

路南一个栅栏门吱扭一声响，跑出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光着身子。顺便说一下，那时候在农村，七八岁的孩子光着身子满街跑很常见，不仅是因为没衣服穿，更重要的是父母嫌费衣服。

小男孩对卖西瓜的说：“就你这几个西瓜还换？还不够我一个人吃呢！”

卖西瓜的一听就恼了：“小孩儿，这样吧，你要是能把这六七个西瓜吃完，我不要你家任何东西。你要是吃不完，得三倍赔我。中不中？”

“中！”说完小孩儿坐在家门口的石头上摆好了姿势。

一牙儿，两牙儿。不一会儿，风卷残云，一个西瓜没了。小孩儿撑得肚子溜溜圆。卖西瓜的一看，得意地笑了。

小孩儿手摸着肚子对卖西瓜的说：“叔，我去尿泡尿，回来接着吃，中不中？”

“中！”小孩儿屁股一扭跑走了，不一会儿，又活蹦乱跳地窜了出来。

很快又一个西瓜被消灭了。又是去尿，接着又窜出来吃。如此往复。

六七个西瓜怎经得住如此循环往复。卖西瓜的一个劲儿用粗布毛巾擦汗：“这是谁家的小兔崽子，恁能吃！”

认赌服输，卖西瓜的只好垂头丧气推着独轮车往回走。

“嘿！ 卖西瓜的，今天你咋哭丧个脸！”在村西头路口，卖西瓜的遇到村里一个经常换他山货的人。如此这般，卖西瓜的把他刚才的遭遇一股脑说了出来。

“傻子，你上当了！”那人眼泪都笑了出来， “那家不止一个光身子小孩儿，他们是三胞胎。”“啥？”卖西瓜的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

那家栅栏门吱扭一声又开了，三个小孩儿鱼贯而出，他们的爹骂骂咧咧跟着。三个小孩儿趴在门口的石头上，男子脱下布鞋，边骂边朝三个小孩儿屁股上抽。

“大哥别打了，也怨我没想到你家有三个一模一样的小孩儿呀，真是好福气呀！”

“俺不能白吃你的瓜，咋换法儿你说，俺回家给你找粮食。”

“小麦二换一，玉米三换一，中不中？”卖西瓜的怯生生地说。

推着满满一独轮车的粮食，卖西瓜的嘴里哼起了小曲儿，满满的辉县盘上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