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05月16日
第06版:周口文化 PDF版

记忆中的淮师农场

郭劳动

1974年春,学校为积极响应国家“学朝农,迈大步”的号召,在搬口公社王新村大队(李楼村)西黄沙茅草地上创办一所农场(地区行署从淮阳搬口“五七”园艺场划拨黄河故道一部分土地),并设置两个专业常年在此办班。1978年12月,学校农场移交地区林业局管理。屈指算来,淮师农场只办了4年有余,而我,却在这里待了整整2年。

农场开办以后,学校为解决老师家庭困难,就安排了部分教工子女到农场当农工。因为我父亲郭杰三是学校老教师,又被派到农场工作,所以,1975年8月,我到农场当了一名农工。当时,农场已有工友十几人,大多是老师、教工的亲属,其中,驾驶拖拉机的小杜是郑场长的亲戚;负责耕田耙地的小曲,是离农场最近的李楼村人;仓库保管员小王、猪圈饲养员小陈、菜园管理员老贾、卫生所李医生、马车大把式老彭、杂工焦哥分别来自扶沟、郸城、西华和淮阳。场长老郑,淮阳人,部队转业,四十多岁,中等身材,背微弓,脸黝黑,性格直,嗓门大,勤于管理,能与师生打成一片。

农场占地740亩,大致分为南北两部分,以东西向的洼冲沟为界。洼冲沟以北是教学、生活区,包括教工宿舍、教室、操场、食堂、水塔和一个猪圈。农场条件很差,经常断电,操场上只有两个篮球架,其他设施一概没有,学生寝室全是大通铺,师生用水全靠水塔供应。

新学年开学,学校就把农基专业、数学专业两个班的学生搬到农场上课。说是上课,实际上有一半时间在田间翻淤压沙,改良土壤,收种庄稼。城内本部其他专业的学生,每年也要轮换着到农场劳动一个月。在农场劳动异常艰辛,尤其赶上风沙和严寒,更是苦不堪言,但师生不叫苦不叫累,不向困难低头,干起活来仍是争先恐后,热火朝天。

洼冲沟是典型的干湿两季,夏秋有水,冬春枯竭。春天,我偶尔在沟北坡挖一小坑,支一小锅,用清水煮面条,撒点盐,捏一点荆芥,放一点猪油,煮好的面条顺溜光滑,香气扑鼻。

猪圈里的猪不多,有十头左右,都是长白猪,毛下透着红润,很健美。印象最深的是一头种猪,膘肥体壮,煞是威猛。饲养员小陈对这头种猪青眼有加,每次喂食都会另加饲料——炒制的小黄豆。小陈一米八左右,圆脸、平头,印堂发亮,身体强壮,走路略显外八,学生送“猪官”之雅号。有几人私下议论:“猪官”肯定偷吃了饲料,要不怎么会油光满面、肥头大耳?羡慕嫉妒之心溢于言表。

洼冲沟以南面积较大,又以一条南北路分为东西两部分。路东是一望无际的庄稼地,北面种玉米、大豆等,南面是花生。因土质沙化,花生生长茂盛,其他庄稼略显萎靡。1976年,领导派我看护花生,为此,我专门到体育器材室借了一杆标枪,并在花生地东南角搭一草庵,日夜守护。花生地有一二百亩,一眼望不到边,秧苗郁郁葱葱,铺满大地,月色下像无边无际的墨绿色地毯。我躺在地上,仰望星空,浮想联翩,漫幻出“天当被地当床,我与大地共枕眠”的情愫。因为我的存在,村民不敢光顾,但他们的猪、羊还是不断骚扰。只要有动物出现,我就拿着标枪四处奔跑驱赶,我是既劳累又快乐着……花生收割完毕,老师、工友、学生和村民就会奔赴花生地捡拾遗漏的落花生。这一年,我用小抓钩捡了两纸箱花生,晒干后带回老家贴补家用,家人也幸福了好一阵儿。

路西有菜园、晒谷场、农具棚、拖拉机棚、马车棚和马棚。还有骏马七八匹,驴一头,马车一架,农具若干和胶轮拖拉机一台。往返县城本部和农场的各种学习、生活物资,包括本部的学生到农场劳动,都是靠马车和拖拉机运送。赶马车的彭师傅,还负责喂养马匹和毛驴。毛驴的任务是不停地围着一口井转圈拉水车,为菜地浇水。菜园十亩左右,种的茄子、豆角、萝卜、辣椒、白菜、黄瓜、荆芥等,收获的菜,基本上能满足师生的伙食需求。有些菜季节性强,生长快,产量大,师生吃不完,还要拉到集市上去卖。

记得1976年3月下旬的一天,老贾大爷安排我和焦哥到周口卖韭菜。吃过早饭,我俩装满架子车,带一杆小秤,吹着口哨一路西行。走到现在的体育中心附近,爬上河堤,一直向西,行程近两个小时,终于找到了通往沙河南岸的老洋桥(这座桥原来是铁桥,位于现在的沙河地标小铁牛处),过桥后顺中州大道南下,到了剪股街(俗称裤裆街)南头,才找到集市。

因初次卖菜,没经验,又怯生,不敢吆喝,只有眼巴巴地瞅着来往行人。过了许久,才有一位女同志问:“你们的韭菜卖不卖?多少钱一斤?”我俩抢着回答:“卖,五分钱一斤。”女同志接着说:“我要一斤。”焦哥给她称好,我收钱。又过了一阵儿,不见人问,我们又拉起架车一路向南,大概到了周口汽车站附近,又陆续卖了几次,总共卖了两毛多钱。中午已过,我俩早就饥肠辘辘,一人买了一个烧饼,边走边吃……下午五点多才返回农场,韭菜全部都蔫掉了。看到我俩把一车蔫掉的韭菜又拉了回来,老贾大爷哭笑不得,以后再也不让我们去卖菜了。这次卖菜,周口给我的印象是:沙北非常萧条,沙南也不见几座楼房,城市居民和农民差距不大,大都生活在贫困之中。

到了红薯收获的季节,农场开辟了一个新项目:收红薯下粉条。此项工作,郑场长安排我协助杜反修老师(现金主管会计)去做,我负责过秤、记录,杜老师负责现金结算(每斤红薯二分钱)。农民会把破损的、捡拾的、小的卖给我们,红薯收得多了,忙不过来,就让学生帮忙。经过清洗、粉碎、滤粉、烧煮、捶漏等程序,然后把下好晒干的粉条存放在食堂,贴补师生伙食。在那个缺菜少粮的岁月,这些粉条不知为师生带来了多少美好的味蕾记忆。

上世纪90年代,原来种庄稼的地方盖起了一些厂房,还有一个警犬饲养基地。菜园、晒谷场的地方变成了窑厂,平地变成了大坑。洼冲沟以北的教学、生活区,则由没有去处的老职工留守经营,养家糊口。当年赶马车的彭师傅就是留守的老职工之一。彭师傅是玩鹌鹑老手,一到冬天,他的布腰带上,就会右挎旱烟袋,左挎鹌鹑袋,并经常靠在草剁旁给我们讲玩鹌鹑的逸闻趣事,他说:“公鹌鹑生性好斗,按它们的品相,有好多名字:头上有根白毛的叫插花盖顶,翅膀上有根白毛的叫秦琼背剑,一个翅膀有白毛的叫单背剑,两个翅膀有白毛的叫双背剑,胸前有白毛一两根的叫老虎带银铃。把玩时抻一条腿,蜷一条腿的叫单提蹓,两条腿都蜷着的叫双提蹓,因为一般的鹌鹑,在把玩时两腿都是抻着的。有些鹌鹑在把玩时会眯缝着眼睛,不停地点头,像鸡啄食,称为叨空。有些鹌鹑在把玩时,头和嘴不停地左右摇摆,叫牵丝。玩鹌鹑的人常听到一种顺口溜:牵丝鹌鹑一千嘴,不如提蹓一条腿,提蹓鹌鹑咬得能,不如老虎带银铃。”这些往事曾让少年时的我们大开眼界,如今回忆起来还是鲜活如初。

1978年,农场移交地区林业局管理以后,就变成了市直机关的植树造林基地。上世纪80年代后期,有两年的植树节,我和单位的同事一起到这里植树,农场已面目全非。当讲起这里曾经是我务工的地方,他们都惊讶不已。农场开办时间虽然短暂,却是开门办学和文化学习、劳动实践相结合的一种尝试,曾给挥洒汗水的师生留下了深刻印象。在这里,学生不但学到了书本知识和劳动技能,强健了体魄,还培养了吃苦耐劳、团结友爱、奋发向上的品格。作为一名农工,我也和学生一样得到了精神和体魄上的锤炼,农场是我离开校园踏入社会、走向远方的起点。无论是参加高考,还是大学毕业后工作,我总能从这里汲取丰富的营养,积极应对各种困难和挑战。

由于社会的变迁,当年的搬口公社和王新村已不复存在,李楼村更无踪影,黄沙毛草地也变成了楼盘。曾经的农场已是过眼云烟,曾经的工友也不知所踪,而我还能凭借模糊的记忆来怀念曾经的过往。

农场两年,受益终身,历久弥新,我有义务告诉大家:曾经的淮师农场就是现在的周口文昌生态园。换句话说,现在的周口文昌生态园就是上世纪70年代的淮师农场(东场)和农场西边毗邻的青年园艺场(西场)所在地。如果生态园管理者能在园内竖一标牌,上书“上世纪70年代淮阳师范农场和周口地区青年园艺场所在地”,给后人留下美好的想象空间和久远的历史记忆,那将善莫大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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