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2025年的春天悄然远了。这个春天,太昊陵前的香火延续千年仍然拥有旺盛的生命力;沙颍河畔的垂柳,又被春风拂出返青的枝条;老宅屋檐下的燕子如约归来,筑巢、恋爱。一切,如同旧年。
初春的夜里,独坐书房,读到了《浮生六记》。这本书的作者沈复,是清朝一位普通的文人,作品《浮生六记》和他一样,命运不济,手稿几近湮没,所幸后人淘得残稿,终以存延了其中四记,留下了一位普通文人布衣蔬食而又自得其乐的生活印记。
沈复穷困漂泊,好在曾有爱情,幸得被林语堂称为“中国文学上最可爱的女人”——陈芸的陪伴,他的生活才被注入了爱,还有无尽的缠绵。
沈复和陈芸志趣投合,互相尊重,伉俪情深,美美与共。初见,沈复说,“若为儿择妇,非淑姊不娶”。沈复与陈芸缠绵缱绻,对爱妻心存感恩,“来世卿当作男,我为女子相从”。这是今天多少夫妻向往并在努力追求的。
在细雨霏霏的春夜,读到这段爱情故事,感到莫名的温暖。我们的爱,无须大富大贵,日子即使清贫,只要身边的人是你就好。
暮春时节,忙里偷闲,去了向往已久的洛阳龙门。偶见一座极小的佛龛,在庄重威严的皇家石窟旁边谨小慎微地存在着。若没有导游引导、介绍,它极易被游人错过,因为在众多的石窟佛像里,它实在太渺小、太普通了。
隋大业元年(公元605年),隋炀帝杨广力排众议,下令将首都由长安迁往洛阳,在洛河两岸营建东都。于是,数百万民众被招募、征调到洛阳。
一天,一位工人来到伊水河畔,来到了龙门。他看到大大小小的佛龛、石像于崖壁上,星罗棋布。眼前的山,岩体石质优良,从北魏开始,前人就选择在此处开凿石窟。他虔诚地跪拜、祈福,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为故去的父亲造一处佛龛。
他自己动手,一锤锤凿出心中的菩萨。佛龛很小,小得不及大佛的一个巴掌,然而佛的力量很大,他在造像记里写道,愿他建造的佛龛,能够庇佑天下和他一样的人。
他一无地位,二无钱财,唯有一颗大爱之心。我们不知道这位功德主的名字,但他留下的小小佛龛,打动了无数人的心。
在大西北生活过的我,喜爱塞外的长河落日、大漠孤烟,对敦煌、丝路颇有兴致。春末夏初,寻到一本介绍敦煌的书,看到了唐朝普通读书人的爱——
在敦煌,一位少年郎遇见了心仪的女孩。虽然离得很近,却不能常见面,思念之情不可抑制,便作了一首五言诗,以寄相思。他把这首诗写在了一张文书的空白处:寸步难相见,同街似隔山。苑(怨)天作河(何)罪,交(教)见不交(教)连(怜)。
“寸步”如同“隔山”,足以体现相见之难。有多少个清晨、多少个黄昏,我分明听到了你的脚步声,却不能见到你!像这样的诗,在敦煌藏经洞里发现的经书上还有一首:那日兜头见,当初便有心。数度门前过,何曾见一人?
我们无法确定这些诗的作者是谁,但可以推测,他们都是普通读书人,他们用诗记录爱、表达爱。幸运的是,他们的即兴感怀,随手一写,随着经书和文书躲在藏经洞里,跨越千年,进入了后人的视线。
与爱人的相濡以沫、对父母的恩情回报、和恋人的相思成疾,透过一本优美的散记、一处精小的佛龛、几句平庸的诗行,在这个春天,与我相遇。历经沧海桑田,世事几多变幻,这些已经走入历史深处的普通人的爱,今天读起来,仍有初春般的新鲜味道。
可以在书本里徜徉,也可以走进自然,轻吻阳光。周口大道东侧,许郸小铁路废弃后遗留的几座桥墩,给人一种城市工业遗迹的感觉。在一处桥墩下驻足,隐隐约约发现一句涂鸦:永远在一起。
在铁路桥没有拆除的时候,这里曾是青年男女的表白之地。一个黄昏,男孩女孩牵手漫步,在缤纷的晚霞下,男孩将心底的爱刻在了桥墩上。我无法知晓这句表白出自谁的手、写给谁,而且歪歪扭扭的字体并无美感,但相信,那份爱是炽热的。
在这世上,我们每个人都是爱和被爱者。这些爱,藏在平静的日常里,写在岁月的陪伴中。五月是一年中最适宜表达爱的季节。此刻,春暮夏浅,花褪残红,万物繁茂。还等什么?快给你最爱的人一个拥抱吧,别忘了在对方耳边轻轻地说一声,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