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我记事起,就对父亲有一种畏惧感。老实说,父亲并不高大,一米七的个头儿,小眼睛,一脸憨厚。照理说,这样的父亲应当让人有种亲近感,可我每次见了他,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因为我怕他打我。父亲是单位的钳工,他的手,厚且大,布满老茧,指头极粗,张开五指,便像一块砖一样厚重。当他的砖一样的手掌向我挥来时,我顿时觉得成了孙猴子,即将被五指山压得无翻身之日。
记忆中父亲打过我三次,次次都打得我刻骨铭心。
八岁那年,我还是个懵懂无知的顽童。那时我迷上一套连环画,数次开口索要不成后,我便铤而走险——偷。当我把手伸进抽屉的一刹那,感觉身后有一阵鼻息,扭头一看,那黑脸大汉正铁着一张脸,剑眉上扬,怒视着我。那天,当父亲的砖头手第一次用力地拍到我的小手上时,我不争气地哭了,因为太痛了!这次挨打让我长了记性,再也不敢有“偷”这个念头了。
十五岁那年,正是青春年少,轻狂、叛逆,已上初三的我非但不爱学习,还和同学打架,班主任通知家长来校。父亲来到学校,虎着脸问我为什么打架,我嗫嚅了半天,刚想说话,父亲那厚重的巴掌就甩到了我脸上,顿时,脸上起了五道红印子,我哭着跑回了家。当天晚上,父亲让我跪了半夜砖头,跪得我膝盖都肿了,还让我立下保证书,一定要考上重点高中,否则就不是扇巴掌那么简单了。为了免遭皮肉之苦,我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般学了大半年,勉强考上了高中。
十六七岁时,我的身体如春笋一般往上长,真有“新松恨不高千尺”的气势,我和父亲站在一起时高他一头。终于,我下定了决心——我已长大了,绝不会任父亲打了!
十八岁那年,我高考落榜,在父亲的安排下,走进了复读班。可在复读班里,我并没有吸取高考失败的教训,整天在班上睡大觉,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那年秋天的一个午后,父亲偷偷到学校看我,当他透过窗户看到我在睡大觉时,火冒三丈,把我从教室里叫出来,阴沉着脸,没等我站好,一巴掌就扇过来,我本能地抓住了他的手,父亲愣住了,呆呆地看着我,眼神复杂,不知那里包含了多少情感,有期待,有愤怒,也许还有失望。
父亲转身走了,留给我一个背影。父亲背驼了,身子单薄了,不知为何,我的眼眶有些湿润。回想起生活中的一个个片段,想到父亲每天早上六点就要起床准备早餐;想到父亲每天晚上十点要到学校接我;想到我摔伤了父亲帮我涂药……我忽然对着父亲的背影大声喊:“爸,我会努力的!”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拼着命学习,不再是因为怕父亲打我,而是怕看到他佝偻的背影,怕看到他那掺杂着失望和期望的眼神。
浪子回头金不换,亡羊补牢犹未晚。十九岁那年,我终于考上了大学,虽然是一所不太理想的学校。上大学走的那天,父亲把我送到了车站,当时满大街都放着筷子兄弟的那首《父亲》:总是向您索取,却不曾说谢谢您,直到长大以后,才懂得您不容易……谢谢您做的一切,双手撑起我们的家,总是竭尽所有,把最好的给我。我是您的骄傲吗?还在为我而担心吗?您牵挂的孩子啊,长大啦……余音缭绕,歌未完,泪已流。我在心里默默地说:谢谢你老爸,没有你的大巴掌,就没有我的成长。
(刘天栋 项城市委办公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