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04月19日
第10版:快乐老人 PDF版

病房里的母子

■郑明松

办好住院手续,拖着酸软的双腿,把妻子扶进病房,一阵老太太的哭骂声吵得我头都大了:“我的儿啊,你咋不来看我呀——我的娘呀,我想你了!呜——”虽然是腊月,我却能感觉到浑身有点燥热。

把妻子安顿到病床上,烦躁不安的心情才得到了片刻的安静。打量了一下房间:房门朝北,有4张病床,妻子的床紧靠门口。最里面靠窗向阳的一张床上,用被子围着一个老太太,有70多岁的样子,戴的是针织绒线帽,穿着件古铜色带金色富贵图案的中式棉袄,面容清癯,目光有些呆滞,双手不住地拍打着被子,反复地哭喊着:“我的儿啊——你咋不来看我呀——我的娘呀——我想你了——”接着又骂得不堪入耳。

我趋前俯身:“老嫂子,感觉哪里不舒服吗?”她不回答,依然是拍打着被子不知疲倦地哭着、骂着。我想,难道她有个不孝的儿子?

护士进来给妻子扎上了针。

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老太太的脸上,要不是病痛的折磨,该是满脸的慈祥。她好像有点疲惫,哭闹的声音渐渐有些微弱,以至于听不清是呻吟还是哭骂了。

门开了,进来一个中年人,他穿着体面,一副有派头的模样。

“您是新来的吧?大爷!”他礼貌地和我打招呼。

“嗯!”我不想理他。

“你娘哭闹一上午了,你跑哪去了?!”我语气里带着不满。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俺娘说想吃蒸葛花呢,葛花的季节也过去了,去哪买啊。这不,跑了几家饭店才找到,还是人家冰箱里放了一点。我让医院食堂里的师傅蒸蒸,又做了点面汤。唉!俺娘又吵闹你们了。”

他抬了抬手,我才看到他披着的风衣里的饭盒儿。

他擦了擦汗,打开饭盒,把上层小碗里的蒸葛花放在床头柜上,又从柜子里拿出碗筷来,用热水瓶里的热水冲洗了,倒出面汤,放在床头柜上。

他坐到床沿上,揽着母亲的后背让她坐直。老太太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伸出手在儿子的光头上啪、啪、啪地边打边骂:“你个孬种咋不来看我,你咋不来看我。”儿子头也不抬,任由母亲使劲地拍打。等她不再打了,他抬起头说:“娘,我不天天都在这吗?您累了吧?来,咱吃饭吧,啊,娘!你不是说你想吃蒸葛花吗?我给您买回来了。”儿子坐在娘的背后,让母亲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把碗放在娘的嘴边,用筷子小心地夹起一撮葛花,缓慢地送进母亲嘴里,又舀起一勺汤让母亲喝下。“娘,来张嘴再吃一点。你看,我也吃一口。”屋里静寂了,我和妻都目视着这母子二人。

母亲一口、儿子一口……母亲吃不下了,儿子三口两口把碗里剩下的吃完,放下碗筷,又小心地让母亲平躺到床上。

他起身走到我们跟前,低声说:“老母亲70多岁了,癌症晚期,省里医院不治了,有点痴呆,耳也聋。我呢,是个独生子。”

他脱了外衣躺在母亲身边,再把母亲揽在怀里,搭上被子。

午后的阳光更灿烂,透过窗户照在这对母子的身上,整个屋里暖暖的。在儿子的轻轻拍打下,母亲睡着了。

这时,病房里响起了儿子轻轻的啜泣声。

我越来越感到不自在了……

2019-04-19 2 2 周口晚报 content_63077.html 1 病房里的母子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