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又做了一梦,又梦见四姑家的那棵枣树。梦中的那棵枣树依然枝繁叶茂,绿叶间青的红的枣儿在阳光下闪着亮光,让人垂涎欲滴。
四姑是我村的闺女,因她娘没儿子,便招了女婿住在我们村。她家和我家离得很近,院落的西边有一间低矮厨房,枣树就在厨房的北边,紧挨着西边的院墙。枣树不很大,却枝繁叶茂,一些枝干伸到了院墙外边,最粗壮的枝干就伸展在厨房上面,每到秋季那枣儿密密麻麻又大又红把树枝压在了厨房的屋脊上。
夏季六月雨水最多,也是枣儿即将成熟之际,每次暴雨来临时,我和我的小伙伴便会不约而同地集结在四姑家院墙外,祈祷风猛刮雨猛下,让更多的枣儿落下。枣儿不时落下,我便和同伴在大雨中争抢,以至于跌在泥水里也浑然不觉。如果枣儿落得少,我们便用砖头瓦块去投,瞄准枣儿最密集之处,一砖头下去便会哗啦啦落下许多枣儿,我和同伴抢着往兜里装,然后再从兜里拿出来,你一个我一个地分,当然免不了为枣儿的大和小、青和红争论一番。如果谁掷瓦块力气过大,瓦块就会飞向四姑的院中,便会招来四姑和她的娘,她们娘儿俩便会站在屋檐下叫骂,我们或四散逃去或紧贴着墙根屏气敛声,等到四姑和她娘骂够进了屋,我们便会嬉笑着跑向别人家门楼下,边吃枣边说笑,听风看雨,如有闪电划过我们便会捂着耳朵挤在一起躲避雷声。
那时农村没有电视,夏夜又长,于是听大鼓书便成了农村人最奢侈的享受。每当听书到半夜,一部分人兴致仍浓,一部分人却昏昏欲睡,这时我们几个就会抓住这最佳的时机偷偷溜到四姑家的枣树下。记得特别清的一次,那夜月光特亮,我和同伴趁听书的人们不注意,跑到枣树下,意在取四姑家厨房上那根树枝上的枣儿。我们几个商议好,我上房摘枣,她们几个望风,所得的枣平分。我小时候虽瘦小但特麻利,跳上四姑家低矮的墙头,三下两下便跃上厨房,骑在屋脊上。我两手飞快地摘着,忙里偷闲再往嘴里塞着,上衣的两个兜很快就鼓鼓的。我得意洋洋地坐在屋脊上,心里美滋滋的,皎洁的月光下我们的小村几乎被我一览无余。当我尽情地享受夏夜美景时,地上的同伴突然小声喊:“有人来了!”然后各自逃去。我遑遑从房顶上连滚带爬地下来,和来人撞个正着,我感觉有巴掌朝我的头上抡过来,急忙捂着头喊:“我的娘啊!”来人真是我娘,我捂着满满两兜枣仓皇逃回家。第二天吃早饭时便听到四姑和她娘的骂声,骂谁偷她家的枣儿,骂谁踩踏她家的屋脊。娘瞪着我,恨恨地说:“枣好吃不好吃?骂得好听不好听?”我埋下头趁娘不注意偷偷地笑。
后来我随父亲去外地上学,回家的日子自然少了,再后来四姑的娘死了,四姑也随丈夫去了外地,那枣树也不知是如何处理的了。
一转眼三十年过去了,我们的日子好了,一年四季都能吃上又脆又甜的枣儿,但这枣儿和四姑家的枣儿相比,总少了些许味道。
(李晖 太康县第三高级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