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水

已经不记得，今天是本月第几次做鱼吃了。

一下班就匆匆忙忙往家赶，然后直奔超市的水产摊位旁，让店家抓条大个的鳊鱼。回到家后，系围裙，清理鱼内脏，无数次冲洗，划刀口，切姜，塞姜，倒豉油，上锅蒸，浇滚油，一口一口小心分解着吃，直至整个鱼骨架空虚地躺在盘子里。我坐在沙发上，安静地喝着水、消着食，才感到一件大事终于结束，一切尘埃落定。整个过程步骤清晰明了、操作有条不紊、环节紧紧相扣、细节仔细认真。从回家的路上产生强烈的吃鱼冲动起一直到吃完鱼收尾工作做完，整个过程一以贯之、一气呵成，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于冥冥间推动着我完成了这整个过程……

今天我又买鱼了。照往常一样，去内脏、洗鱼、冲鱼……忽然间，我产生了一个疑问：我为什么陷入了这种不明就里、不能自拔的疯狂吃鱼的活动中？

是因为中午在公司吃便当，菜肉不多不尽兴、晚上回家要解馋？还是因为晚上在家没事干，找点闲事打发时间？抑或是鱼肉质鲜美、营养丰富、无害于减肥？

若是第一个原因，我大可以买别的肉，而且料理起来更方便，不必买鱼来给自己搞那么多麻烦；若是第二个原因，我也可以找别的事做，缝纫改制衣服、画画做手工、熨衣服、叠衣服，哪个不比这个费时间，而且做起来更干净，双手不触腥，显然这不是原因。那……我是因为鱼肉鲜美，经不起美食诱惑，所以执意要吃鱼肉？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向来在吃上不讲究，更是不愿为美食而驻足等待的，费那么多劲儿，就为吃一口好吃的？不，那不是我。

我开始细细回忆和鱼有关的每一个环节……

我在料理鱼时，什么也不想。也许是做鱼还手生，也许是怕留腥，不管是什么原因，做鱼的过程中，我的心里只有鱼，鱼的面前只有我。

工作时，做着这一项，脑中时不时还会想着别的项；骑车时，不仅看着红绿灯，脑里也会单曲循环一首不知哪来的洗脑的歌；看电视时，吃着零食不忘刷着手机。

只有做鱼的时候，我全然在我这里，全然在鱼身上。

另外一点就是，我做得慢。不管是做鱼，还是吃鱼。

心理学上有个减压放松的方法，叫做正念练习，或者冥想，强调的是全然感受当下自己的身体和心理状态以及脑中的想法，不评判、不绑架，只是去深深地感受自己，与内在的自己产生共鸣。这个过程中，追求速度当然是要不得。

而在做鱼的过程中，步骤虽多，但我做得慢、做得仔细，心里丝毫没有为想尽早吃上鱼肉而着急。待到吃鱼时，一方面是前期上锅蒸的过程中心中充满了期待，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不愿速速结束战斗，唯恐糟蹋了先前虔诚料理的心意、糟蹋了美食；另一方面是鱼刺较多，即便想狼吞虎咽也是枉然。所以，多种原因下，我做鱼时是慢的，吃鱼时也是慢的。

整个过程中，专注，忘我，全力以赴，全情投入。

而这，不正是暗合了冥想的真义吗！别人有正念打坐、正念行走，而我这则是正念做鱼、正念吃鱼（不禁想起来了捂嘴笑的表情，不知那些研究正念疗法的医生们会怎么说）。

与鱼有关的这些事之于我，有一种深深的仪式感。做鱼吃鱼的每个环节，都在悄然整理着我白天遗留下的各种情绪和心情。直至最后，吃鱼飨味，收尾完毕。整个大戏犹如达到高潮，旋即渐渐收势，曲终人散。一切归于无形，本我回归宁静。

鱼之于我，看来也有一种未了的缘分，不妨尊它亦尊我，把和做鱼吃鱼有关的这些事，称之为鱼事。

今天的鱼事结束得不会早，因为做鱼时那一瞬间产生的疑问，我把鱼匆忙上锅后就饿着肚子打开电脑写起了这些随想。我还真是这样，心里一有事就又立刻开始了匆忙。

希望今天的这次料理鱼时的意外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希望今天的鱼肉不腥不燥，一如往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