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玉华

前不久，在市井小巷，偶听到久违的“磨剪子戗菜刀”的吆喝声，原来时隔多年的匠人又现身市井，这既熟悉又陌生的吆喝声，一下子带我穿越到了半个世纪前的岁月里。

那时物质生活匮乏，人们手头拮据，日常生活用品损坏后，大都舍不得丢弃，让锔匠们收拾一下将就着用，所以做手艺活儿的锔匠们便有了用武之地。

当年的大街小巷，锔匠们声调不同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如今，纵然“磨剪子戗菜刀”的吆喝声再度响起，生意也不如那年月红火。

我家的老宅位于周口闻名遐迩的牲口市街，离家西南方向住着一户陈姓人家，主人公老陈年近六旬，从事锔锅锔盆行当，终身以此养家糊口。老陈国字脸，满脸络腮胡子，中等身材，微胖，说话是个大嗓门。由于长年累月在外奔走，虽然脸上过早布满了深深的皱纹，却常常带着自信和豁达的笑容，因锔技精湛，颇有人缘。

手艺人凭的是一技之长谋生，且能吃苦耐劳，老陈亦不例外。他常年骑个旧自行车走街串巷，边骑车边扯着嗓子吆喝“锔锅锔盆”。他不能骑得飞快，要给人们留足反应和应声的宽裕时间，只有在人烟稀少的地方才能快骑赶路。所骑车子的后座上载个木箱，座两边挂着两个帆布包，里面装着金刚钻、铁皮剪、镊子、锤子、锔钉等。这些工具中最不可或缺的就是金刚钻。因缸、盆、碗皆为瓷器，其破损后，要锔好如初，缺了金刚钻便会束手无策，无能为力。常言道：“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所特指的就是锔锅锔盆的这一行当。

陈师傅从事锔锅锔盆行当，凭的是技艺，赚的是口碑。当人们听到他熟悉的吆喝声，会纷纷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他面前不大会儿便会摆满待修复的盆、碗、锅之类。接到生意后，老陈便双膝之上垫块大帆布，凭借多年的经验，拿眼打量一下烂锅裂盆，便胸有成竹。他先把裂缝挤紧，若裂缝过长，还要用绳子捆上几下，拿起金刚钻照一边先打个小孔，再用锔钉比划一下，打另一边的孔。孔眼的深度要精准把握，深浅度要拿捏得恰到好处，把锔钉嵌进去，再用小锤轻轻敲打几下，使其扣紧，用多少锔钉要视裂缝长短而定，锔好后，往缝隙处抹上点腻子，用抹布擦拭干净，算是大功告成。

锔缸锔碗的工艺流程，亦如出一辙，大同小异，只不过是锔钉随器皿的大小相应变化而已。

锔锅工艺则迥然不同，那年月，做饭用的大都是圆弧形状的铸铁锅，而散煤火又极易伤害铁锅，久而久之铁锅底会因一层层脱皮而变薄，锅底极易出现小孔，酿成漏水，不能正常使用，锅锔一下，才能再使用。

遇到此种情况，老陈会在锅漏处里外各覆盖上圆铁皮，用“U”字形锔钉相串，接下来把露在外端的锔钉往相反方向紧贴锅底，擦拭干净铁皮外沿抹的腻子，工序就算结束，而锅使用起来，当会滴水不漏。

那年月，锔锅锔盆的行当之所以兴盛不衰，除却人们的节俭意识外，人们大都手头不宽裕。而今则截然不同，人们的生活水平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寻常打个碗、烂个盆、坏个锅，人们会毫不犹豫地弃之更新，不会觉得弃之可惜。与之相应，“锔锅锔盆”的吆喝声，恐怕会日渐远去，长久销声匿迹，只会留在人们的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