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刚从林间升起的时候，我和爱人已驱车走在乡间公路上，路两边一望无际的麦田，已呈金黄色，麦田上飘浮着薄薄的雾，风轻轻地抚摸着麦穗，不经意间送来阵阵清香，鸟儿们在路边的树丛中叽叽喳喳，其中有黄鹂婉转的鸣叫声。眼前的场景，一下子让我嗅到了家乡的气息，喜悦感在心头萦绕着。

前几天有朋友微信留言，说他那里的桑葚已进入盛果期，邀我们前去采摘，并发来定位。我和爱人都很感谢朋友的热情，爽快回复：这个周末就去。

说起桑葚，又想起老家的事。刚记事的时候，村西头的坑塘边，长着一棵大桑树，夏天来了，那桑树枝繁叶茂，绿阴如盖，枝叶间的桑葚密密麻麻，红的、紫的、黑的，满眼都是，馋得我直流口水。我学着小伙伴的样子，甩掉鞋，像猴子一样爬上树，一手抱着枝丫，一手往嘴里不停地塞桑葚，那酸酸甜甜的桑葚特别诱人，不吃饱是停不下来的。吃饱了，也不满足，还把上衣口袋塞得满满的。从树上下来时，总能引起周围人的哄笑，因为我的手上、身上被桑葚汁染得一片血红。我曾到池塘边照我的小脸蛋，嘴上、脸颊上全是血紫色，张开嘴照一下，牙齿、舌头全都黑黑的，好像刚从水彩画里走出来的小人儿一样。父亲对我采取的是散养模式，对我的我行我素没有过多责备，只是村里有人说我，没有女孩子的文静样儿，还送我一个“假小子”的外号呢。

刚上学那年，村里来了一位姓蒋的女同志，有三十多岁，剪一头短发，脚上穿着我从没见过的黑色鞋子（后来才知道是皮鞋），脚面像发面卷一样外凸着，说话蛮蛮的，语速很快，村里人听着很费解。听大人说，她是村里从浙江请来的技术员，专门指导村民栽桑养蚕的。

入冬的时候，她指导村民在村西南地挖了一个很大很宽敞的地窖，上面用塑料布、秸秆什么的蒙着，那地窖是东西向，在西面安一个小木门，平时，她把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都召集到地窖里，嫁接胡桑苗，又在地窖的东面盖了十几间草房子，以供养蚕用。这可乐坏了我和小伙伴们，一放学我们就往地窖那边跑，在那里嬉戏，像看景致一样。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村里的土地上全栽上了胡桑苗，春夏之交，满地的胡桑齐刷刷的，长得有一人高，叶子翠绿翠绿的，大得像泡桐叶，我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桑树，更惊喜的是，在靠近根部的枝丫上，长满了肥肥的、红红的、黑黑的大桑葚！那个儿头一个能抵原来的三个，而且，不用爬树，蹲着就可以摘桑葚吃，随便摘一个黑色的桑葚放在指间，都能感觉到它的饱满、圆润，稍一用力，紫黑的汁液就会往下滴，放在嘴里咬一口，汁液跑得满嘴都是，一不小心，还会顺着嘴角往下流呢。我们上学的路边，就是胡桑林，每次上学、放学经过那里，我们就像孙悟空进入蟠桃园一样，畅快地吃上一通甘甜的桑葚。那时的家乡，娱乐节目少得可怜，不像现在的孩子想啥有啥，学习任务也没现在这么重，我们的心地简单、纯净，只想着能玩得开心、吃得香甜，家乡那偌大的胡桑林、那甜甜的桑葚，着实让我和小伙伴们幸福得一塌糊涂。

不知在什么时候，村里的胡桑林被砍了个精光，又种上了庄稼，蒋老师也不知去向，坑塘边那棵大桑树，也不知被谁砍掉了，为此，我和小伙伴们伤心了好一阵呢。

“快看，前面好像是桑树！”顺着爱人手指的方向望去，小河的对面，果然是桑林，林子的尽头，是被浓绿覆盖的村庄，蓝蓝的天空下，桑田里有不少花伞在浮动，那伞的下面，一定是美女们在摘桑葚吧。疾步走进桑林，轻轻扒开枝叶一看，呀，竟和家乡的桑树一模一样，又看到了那肥肥的、大大的、籽粒饱满的桑葚，眼前的景象和童年时的情景在脑海里切换着、交织着、融合着，此时此地，我犹如孩童般，沉浸在快乐和幸福里。③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