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节那天，与妹妹相约回农村老家看望老母亲。因为平时工作忙，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回来了，心里很是愧疚。

我们坐在老家老旧的院子里，一边沐浴着初夏的阳光，一边和母亲聊着家长里短。母亲仔细地打量我，仿佛要把我的影像再一次深深地刻录在脑海里。我也忽然发现，母亲饱经沧桑的脸上，似乎又多了一些皱纹，眼窝深深凹陷下去，头发也越发稀疏花白，由于驼背，走路时多了根拐杖，身体明显消瘦、苍老了许多。唯一庆幸的是，母亲身体没有大恙。

临近中午，火热的太阳直射着大地，风姑娘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感觉很闷热。午饭后，母亲劝我们多喝一些凉开水，躺在床上休息一会儿再出去转转。一直等到下午5点多，天气才渐渐凉爽起来，我和妹妹与母亲一起到村后田间地头散步，顺便看看绿油油的麦田。走到村后自己家的一小块麦田时，母亲停下缓缓前行的脚步，仔细打量，看到麦穗大而饱满，母亲兴奋得双眼眯成了一条线，把麦穗放在鼻前闻一闻，在麦香中，母亲笑得很灿烂，眼睛也显得格外有神。

这让我想起了少年时的一段往事。有一年秋天，一天半夜，我睡得正香时，被母亲突然喊起来。只见她抓起两个大篮子，拉着我匆匆往村后责任田里跑。原来，那天夜里老天爷突然变了脸，呼风唤雨，惊扰了已经进入梦乡的人们。幸亏那时母亲比较年轻，又很机灵，在风雨刚来时就一翻身下了床。她怕地里晾晒着的红薯片被雨水淋坏，为了和风雨抢时间，就让我和她一起去地里。我们娘儿俩一口气跑到田地里，慌里慌张地捡拾红薯片。篮子拾满了，雨点儿也越来越密集，我们俩又挎着篮子、冒着风雨急匆匆地跑回了家。母亲怕我冻着，顾不得换下自己湿透的衣服，先脱下我的褂子，拿一条干毛巾把我身上的雨水擦干。看我换好，她才想起自己去换衣服。

母亲平时很节俭，她从小吃苦惯了，一生都过着清贫的日子。平时，她不舍得在自己身上多花钱，哪怕是买双鞋添件衣服，都觉得很奢侈。尽管母亲对自己很抠门，但对邻里却很大方、很慷慨，虽然不识字，但她识大理、明大义，平时也总是教育我们要知书达理、善待他人。

那时，冬天农闲的时候，会有鼓书艺人来村子里演唱。说书的时间都是晚上，在村中间的一片空地上，村民们吃过晚饭，搬只小凳子或者马扎，陆陆续续聚集过来。鼓书艺人在村里一住就是好几天，因为一部书要好几天才能唱完。那时候村民穷，大家都是兑些粮食给鼓书艺人作为演出报酬。母亲总是头天听完演出，第二天上午早早就装满一大茶缸小麦或玉米，让我给鼓书艺人送去。她教育我们：“人家很辛苦，出来一趟挣点钱不容易，咱们不能亏欠他。”

老舍先生在回忆母亲时满怀深情地说：“从私塾到小学，到中学，我经历过起码有廿位教师吧，其中有给我很大影响的，也有毫无影响的，但是我的真正的教师，把性格传给我的，是我的母亲。母亲并不识字，她给我的是生命的教育。”其实，我的母亲何尝不是这样。其实，天下的母亲都一样。③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