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君民

（接上期）

第十四章

【原文】

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其上不皦，其下不昧，绳绳不可名，复归于无物。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惚恍。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能知古始，是谓道纪。

【译文】

看却看不见的叫作“夷”，听又听不着叫作“希”，摸却摸不着叫作“微”。道既然看不见、听不到、摸不着，又怎么去穷究它的形象呢？所以它是混沌一体的。它上面不光明，下面不幽暗，无边无际不可名状，最后归于无物。

这就是没有形状的状，没有物象的象，叫作“惚恍”。迎着不见它的头，随着不见它的后。把握古有之道，来驾驭当今的具体事物。能够了解宇宙的初始，就称为道的纲纪。

【解读】

《庄子·应帝王》中记载着这样一个故事。相传，南海有个帝王名叫“倏”，北海有个帝王名叫“忽”。倏和忽关系非常好，两个人经常相聚。为了方便，两人将相聚的地点选在距离每人同样远近的中央地带。东道主混沌非常热情，为倏和忽的相聚提供了优越的条件。倏和忽十分感激混沌，时间久了，就商议了一个好好报答混沌的办法。他们认为，每个人都有七窍，眼睛用来视物，耳朵用来听声，嘴巴用来饮食和语言，鼻子用来呼吸，可唯独混沌上下无别，内外无分，混沌一团，没有七窍。为了让他能够像人一样快乐生活，他们没有征得混沌的同意，就开始为其开凿七窍了。每天开通一窍，到了第七天，混沌的七窍形成了，有了人的形态，但他却死了。

混沌为什么会死呢？因为倏和忽破坏了他的原本相貌，损坏了他的本性。他原本是混混沌沌、无所分别的，有了七窍，就有了明显的分界，失去了原来的面貌；他的内心原本是混混沌沌、不会分辨的，有了七窍后，他就开始辨物，失去了自然本色。所以当其有了人形之后，自身便不存在了。

在这则寓言里，混沌所代表的就是“道”。它是混沌一体的，常人的眼无法看到，常人的耳朵无法听到，常人的手也无法摸到，但它确实存在。你即便感觉到了它的存在，但蓦然回首，又会发现它仍在远处。

倏和忽就代表着我们人类。人类的发展过程，就是一个追求道、认识道的过程。人类发展的不同时期，就有不同的对道的认识和描述，但那却不是真正的道，只是有限的道。

真正的道一直无边无际、无古无今地存在着，与日月同光，与大地同尘，如水一般长流不息，如玄牝一样生生不息。其实，对道越是有无法描述的感觉，越说明你离道近了。把道想当然地描述成可见的、可触摸的，只会适得其反。

但我们人类仍经常会犯这样的错误，对不是眼见的、耳闻的、手摸的，或者仪器不能探知的东西，就采取否认的态度，这其实是认识道的一大障碍，它阻碍了人们对道的认知和把握。对不能名、不能解、不能述、不可知的道，我们必须心怀敬畏、虔诚，而不是持否定的虚无主义态度，更不能将其神秘化。要心怀敬畏，像科学家一样不断探究，最大限度地去接近它、掌握它，尽管这仍然是有限的。③22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