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学军

这几天，我闭门谢客，专心品读张华中的诗集《弦歌余韵》。细读之后，感想良多。最让我想不到的是，一个曾经非常前卫的诗人、一个常写古体诗文的作家、一个曾经雅到极致的作家，竟能写出一部如此通俗、大俗，甚至有点打油诗味道的诗集。这确实引起了我阅读和研究的兴趣。

下面我就具体谈谈读过这部诗集后的几点看法和浅见。

一、性情之作。

什么是诗？白居易在《与元九书》中说：“诗者，根情，苗言，华声，实义。”也就是说，情是诗的根，情是第一位的。没有情，何来诗？他又说：“感人心者，莫先乎情。”最能打动人心的，是发自诗人灵魂深处的真情实感。

读张华中诗集《弦歌余韵》，印象最深的是：这是一部发自灵魂的性情之作。

“秋雨凉了古琴，老酒湿了衣襟。谁来听我高歌，唤醒疲惫灵魂？”（《抚琴》）这是疲惫人生的独自吟唱。谁的人生不疲惫，一首小诗，写尽人生沧桑。“秋意继续蔓延，突然记起故园。美味尝过千道，唯独乡愁最甜。”（《乡愁》）这是绵绵思乡的情思。乡愁是苦的，但也是最甜的。只有长期在外漂泊的游子，才会有如此深切的体会。一首短诗，深入游子的灵魂。

通读整部诗集，诗人对亲情、友情、爱情、乡情，对婚姻、家庭、道德，对社会、历史、人生等，真诚地、坦率地、毫不掩饰地进行了诗意的阐释，这是从心灵深处流淌出来的诗。

二、亦俗亦雅。

这本诗集，给我留下的另一个深刻印象是：亦俗亦雅的文笔。

这本诗集，初给我的感觉是有点俗：“莫叹世道不平，活着就是修行。酸甜苦辣算啥，一口吞进胸中。”（《活着》）“日子有些粗糙，娶你一颗素心。哼着掉牙情歌，一起去数黄昏。”（《日子》）质朴、通俗的语言，直白、浅显的道理，平淡无奇、毫不雕琢的形式，传统的六言格式，打油诗的味道等，无不给人俗的感觉。因为，按照主流的文学理论观点来看，雅的文学一般不是这样的。雅的文学，在语言上应当追求文采和粉饰，在技巧上应当追求精巧、精致和精美，在情感和哲理的表达上要追求朦胧、蕴藉、含蓄甚至晦涩。因此，我初读的时候，诗集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俗。

但仔细品品，这样的语言、这样的表达、这样的味道，也不是一般“俗人”想写就能写出来的。这是寓庄于谐的诗，是淡中有味、淡中有旨、淡中有韵、淡中有趣的诗，是淡而不淡、俗而不俗、亦俗亦雅、亦雅亦俗的诗。这类作品，表面上看起来容易写，但真正创作起来，其实是很艰难的。

“溪边邂逅园翁，细问桑麻农耕。夕阳在山听鸟，又闻牛背笛声。”（《溪边》）细品细读，慢慢咀嚼，这是很有味道的。

古人有“作诗无古今，唯造平淡难”“看似寻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却艰辛”“一语天然万古新，豪华落尽见真淳”之说，方知看似平淡无奇的作品，写起来往往并不容易，其中的艰辛和奥秘，“不足为外人道也”。

三、饱含哲理。

优秀的文学作品固然离不开真挚的情感和恰当的表现形式，但是，一部或一篇文学作品，如果读者读后，不能在理智上有所启迪、在灵魂上有所触动，不能说不是一个很大的缺憾。因此，优秀的文学作品，除了真挚的情感和恰当的表现形式之外，常常会蕴含一定的感悟和哲理。张华中的诗集《弦歌余韵》，正是这样一部饱含哲理的佳作。

诗歌毕竟是艺术作品，作为艺术作品，它的哲理不能简单地、抽象地进行说教，艺术说理是要讲究艺术性的。

文学作品表达感悟和哲理，一般有三种方式：寓理于物、寓理于事、寓理于情。因为张华中的这本诗集都是四行六言诗，篇幅短小，故他表达感悟和哲理的方式主要是两种：寓理于物、寓理于情。

寓理于物，就是通过描绘事物表达哲理。如 “如果是棵大树，莫与小草争雄。小草只饮晨露，树有整个天空”（《树与草》）。寓理于情就是通过抒情言志表达哲理。如“男人是杯烈酒，女人慢慢细品。一口一口呷着，味道才会甘醇”（《男人》）。

哲理之诗，必出于睿智之人。萨特曾说过一句经典的名言：“一个作家必须是一个哲学家。自从我认识到哲学是什么，哲学就成了我对作家的根本要求。”当代著名作家刘震云也讲过类似的观点：“我觉得一个好的作者，首先必须是一个哲学家……见识，不管是对一本书，对一个作者，或者生活中的一个人，它决定了这本书、这个人所能达到的、呈现的高度和深度。”也就是说，一个见识浅薄的人，是不可能写出富有深刻哲理思想的作品的。

张华中的诗歌之所以富有深刻的哲理意味，从根本上说，是因为他是一个有深刻思想和独到见解的诗人。我与张华中接触较多，他对中国传统哲学，尤其是老庄哲学浸淫很深，做事、作文往往站在哲学的角度去思考。再加上他有着曲折、丰富的人生阅历，这就使他能居高临下地观察一切。

“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以上是我对这部诗集的几点浅见，期待方家有更深刻、更精辟、更独到的见解和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