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教育
父亲已经去世两年多,我仍然不时想起他老人家,特别是在这细雨纷纷的清明时节,对他的思念愈加强烈。
父亲学养不深,脾气暴躁,教育我们兄弟的方法也简单粗暴。他笃信“棍头出孝子”,他相信“打是亲,骂是爱”,他常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他告诫我们,“人穷志不能短”。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他总是板着面孔,不苟言笑。即便对我们有一腔的心疼和怜爱,他也从不表现出来。我们稍有差错,就会遭到他的训斥,挨打是常有的事。
那时候,我对他是又仇恨、又敬畏。
父亲给我们定的规矩很多:吃饭时,不能抢在长辈之前动筷子,不能剩饭,不能掉渣,不能吧唧出声,不能在盘子里乱挑等,否则一筷子就敲在头上。平时要站有站相、坐有坐相;见了老人要打招呼;不能睡懒觉;不能随便吃或拿人家的东西,更不用说去偷人家的东西了。一次,我跟随小伙伴去偷别人家的西瓜,就被父亲狠狠地打了一顿,打得我身上的紫痕一个月才下去。其实,我当时根本不敢去偷,只是在旁边望风,偷的人跑了,只捉住我一个望风的。
我们兄弟中,二哥长我四岁,挨打最多,一是因为他学习不好又贪玩,留级到和我一个班了还不如我的成绩,再一个,二哥脾气犟,怎么打他,他都不跑,直到父亲败下阵来。
也许是对二哥学习上的失望,父亲抓得最紧的就是我的学习。老师随意的一句“很聪明,就是贪玩”,无限加大了父亲对我的监管力度。他常常一下班就回家,为的就是督促我学习。
我最羡慕邻居家的孩子,他们可以在有月亮的夜晚疯狂玩耍,可以在寒冷的冬天睡到自然醒,可以不为学习成绩的好坏发愁,无忧无虑,而我总是在惊惧中偷偷地玩耍,经常会在父亲“狗黑子”的叫骂声中,极不情愿地从热腾腾的被窝里爬出。父亲的打骂几乎笼罩了我的童年,压抑了我的玩性和惰性,增加了我对他的惧怕和仇恨。我那时候总期望他永远待在单位,不要回家。
父亲对我们严厉,对待外人却和蔼可亲,所以经常有人来家里做客。那时候家里条件差,招待标准自然不高,一般只有两个菜,一个家常的,不是凉拌萝卜丝或白菜丝,就是凉拌芥菜丝,另一个就是母亲最拿手的葱花炒鸡蛋。
我记忆最深的就是这葱花炒鸡蛋。洁白的葱白、翠绿的葱叶、金黄的鸡蛋,冒着氤氲的热气,飘着沁人的香味,馋得我直流哈喇子。但我是不能近前的,这是家里的规矩。
在我的记忆里,父亲不管喝多少酒,从来都不去吃那葱花炒鸡蛋。他总是在客人走后,把剩下的鸡蛋端给我,然后怜爱地看着我狼吞虎咽,笑骂:“瞧这没出息的样儿!”
如今,我也早已为人父,对孩子总是疼爱到极致,好像在弥补我童年的缺失,但有时看到孩子如我儿时一般顽劣之时,也会由爱生恨,像父亲附体了一样,对其施以打骂,随之后悔,更增加了对其的溺爱。
随着岁月的流逝,原来对父亲的惧怕和仇恨早已烟消云散,沉淀下来的是深深的敬、浓浓的爱,和无尽的思念。
敬爱的父亲,您在那边还好吧?孩子想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