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俊贤

有人说，师恩如山，像山一样厚重。而我想说，师恩如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助力青春拔节。

1963年的暑假，天气炎热，我在家焦急地等待中考结果。一天下午，村口的树荫下来了两位贾滩中学的老师，他们是给我送入学通知书的。我不敢耽搁，急急忙忙地跑到他们面前，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他们中有一位就是王绍斌老师。

我按照通知书上的时间到学校报到时，只见校园里空荡荡的，路边的墙上贴着一张红纸，上面写着“因涝灾严重，开学日期推迟”。我正在忐忑不安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我抬头一看，是王绍斌老师。我不禁心里一暖。他说话和风细雨，安慰我不要着急，耐心等待。他给我的印象更深了。

升入初三时，得知教我们语文课的是王老师，我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那一年，他30岁，身材修长，皮肤白净，温文尔雅，神采奕奕。他讲课语气不急不慢，清晰流利。同学们都喜欢听他讲课。

王老师教作文总是循循善诱，他通过不同的方式激发学生的学习兴趣。一次，他给我们讲了毛泽东长征期间所写诗词《念奴娇·昆仑》后，我模仿写了《念奴娇·豫东》。那时我根本不懂诗词格律，只是照着每句字数写，没想到王老师看后竟然把它抄写在学校的黑板报上，这给了我莫大激励和鼓舞。以后学校举办节日专刊征文活动，我总是积极参与，写作水平得到了很大的提高。我的作文经常被王老师作为范文评讲。由于王老师的引导，我后来上大学时刻意选择了文科专业。其实，我的数学成绩挺好的，在初中和高中阶段都考过100分，而语文从没有得过满分。我一直喜爱语文，这与王老师的影响是分不开的。

语文课本中有一篇《松树的风格》，是陶铸的散文，赞美共产党人不畏艰险、赴汤蹈火的牺牲奉献精神。这篇文章选自陶铸的散文集《理想·情操·精神生活》。王老师给我们讲了这篇课文后，我到他住室去请教一些问题，他就把陶铸的书送给我，让我好好学习。

1968年，按照上级指示，每个公社都要办高中，学生要回本公社就读，我就从贾滩中学转回马铺高中学习。要知道，在此之前，鹿邑县只有1所高中、5所初中。所幸的是，王老师也调到马铺高中来了，并担任我们的班主任，讲授“毛泽东思想课”。这门课选的都是毛泽东的文章，其中有《矛盾论》《实践论》《人的正确思想是从哪里来的》等哲学著作。王老师在讲授时，除重点讲解这些著作的思想观点外，还讲授篇章结构、写作特点等内容，帮助学生扩大知识面。王老师讲课引经据典，将渊博的知识运用得淋漓尽致，把本来枯燥的哲学观点讲得生动有趣。关于矛盾的普遍性、矛盾的特殊性、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面，以及实践的观点（如“你要知道梨子的滋味就要亲口尝一尝”）等认知，我都是在那个时候开始涉猎并反复思考、实践的。

那时候，我的求知欲非常强烈，总想多学点知识。但是可读的书非常少，学校的图书室不开放，书店里连一本《新华字典》都买不到。王老师有一本《难字表》，选录的都是比较难读和容易读错的字，约2300个，标有拼音。该书包括说明、简化偏旁笔画表、直音字表、难字表4部分，共96页。我便向王老师借来这本书，又买了一本稿纸，逐字逐句抄写，抄了满满一大本，用牛皮纸作封面，装订成册，珍藏至今。后来书籍字典多了，我就很少翻看这个手抄本了。但在当时，这个手抄本多少还是慰藉了我求知的渴望，为我读书、写作提供了方便。

临近毕业时，王老师又送我一本颜真卿《多宝塔碑》字帖，嘱咐我习帖练字，说字是人的门面，写好字是人的基本素养。在当时，这本字帖对我来说十分珍贵，市场上很难买到。王老师的字写得就很漂亮，无论是硬笔字还是毛笔字，都堪称典范。他的板书粉笔字，端庄秀丽又潇洒，令我们艳羡不已。我牢记王老师教诲，至今仍临池不辍。

后来，王老师先后担任马铺高中校长、鹿邑县城原一高副校长，为教育事业奉献了一生，桃李满天下。他以“润物细无声”的施教艺术和“景行行止，高山仰止”的道德风范，传道授业解惑，为党育人、为国育才，赢得了无数人的尊敬和爱戴。

2025年的教师节，我特意赶回鹿邑县原一高教师家属院看望王老师。92岁的王老师坐在轮椅上，戴着老花镜，欣喜地翻看我带来的新作诗集，喊着我的名字。我心里感慨万千，默默祝福恩师福寿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