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班有个让所有老师都心头一紧的名字——小烽(化名)。他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坏孩子”,却是一颗一点就燃的“小炸弹”。他的愤怒来得很突然,可能因为同学不小心碰掉他的文具,也可能因为老师的一句寻常提醒。他一旦爆发,便是面红耳赤、拳头紧握,有时会猛地推开桌子,有时会对着空气挥拳,眼里噙着屈辱又凶狠的泪水,像一头被困住的“小怪兽”。
以往的批评教育效果甚微,他要么倔强地闭口不言,要么激动地大声辩解。他的怒火,仿佛一堵高墙,隔绝了所有沟通的可能。
一天,我在教室的一个角落里布置了一个小小的“静心角”。这里没有说教,只有一把舒适的坐椅,一个可爱的小玩偶,几本孩子们喜欢的书籍,还有一盒彩笔和一本厚厚的“心情日记”。我告诉全班同学:“那里是我们班的‘情绪安全岛’。任何时候,如果你觉得心里很烦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你就可以来到这里。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这是你的权利。”
孩子们觉得新奇,但最初无人问津。直到一次作文课,小烽因一时写不出来,呼吸开始变得急促,拳头慢慢攥紧。所有同学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那声熟悉的巨响。我走过去,温和地看着他,轻声说:“小烽,你需要去‘情绪安全岛’休息五分钟吗?”
他愣了一下,惊愕地看向我。我没有责备他,只是轻轻摸了摸他的头。他犹豫了几秒,猛地站起来,几乎是冲到了那个角落,狠狠地坐在椅子上,用手死死地捂住脸。
全班鸦雀无声,我继续上着课。大约五分钟后,我瞥见他紧绷的肩膀慢慢松弛了下来。他拿起了那本“心情日记”,开始胡乱地画着什么。那节课,他没有“爆炸”。
下课后,孩子们出去活动,我走到“情绪安全岛”,他立刻合上“心情日记”,警觉地看着我。我笑了笑说:“没关系,这是你的隐私。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刚才处理得非常好,你成功地让自己的‘情绪火山’没有喷发,这是非常了不起的进步。”
他再次愣住了,眼神里的敌意融化了些许。
从那天起,“情绪安全岛”成了小烽偶尔的“避难所”。他去那里的次数,从一周几次,慢慢变成几周一次。那本“心情日记”,他从不让我看,我也小心翼翼地保护着他的隐私。
一次午餐时,班里一个同学不小心把饮料洒在了小烽崭新的外套上。那个同学吓坏了,我们都预感到一场风暴即将来临。小烽的脸瞬间涨红,拳头习惯性地握紧。但这一次,他没有吼叫,而是深深地、颤抖地吸了好几口气,然后对那个惊慌的同学说:“没关系,你不是故意的,我妈妈能洗干净。”虽然声音僵硬,但这句“没关系”,对于他而言,就是一场伟大的跨越。
我激动得几乎落泪。
这一刻,我深深体会到,教育有时并非一场高歌猛进的征服,而是一场静待花开的守护。对于某些孩子而言,他们内心汹涌的海洋,需要的不是一个试图去抚平风浪的舵手,而是一座允许他们安全靠岸的港湾。(周口市实验学校 申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