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石磨,快快转,转下白面来,我给乖乖揣窝窝;大石磨,快快磨,磨下白面来,我给乖乖蒸馍馍。”在我们家的大石磨旁,我是听着这首母亲自创的儿歌长大的。
我出生在上世纪70年代,在我的记忆里,我们家中有一台大石磨和专为石磨搭建的简易磨房。那时候没有磨面的机械,吃面要靠人在石磨上推。我家在豫东农村,是不产石材的,购置一台石磨对我们这世代靠种地为生的农民来说并不是易事。听母亲讲,那台石磨就是爷爷花了两年的积蓄才购进的。当时不兴做生意,在谁家磨面是不需付钱的。但厚道的农民往往都不愿白白使用别人家的东西,磨面后,他们会有意剩下些许面粉留在磨盘里,算作报酬。应该说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使得爷爷下决心买了那台石磨,要知道,在那时,吃饱饭是人们的头等大事,爷爷辛苦一辈子,租种别人家的土地耕作,对他来说,让一家人有衣穿和有饭吃才是他的终极目标。后来,我知道,那时我们小村子里就我们一家有台石磨,自然,我们也会从爷爷的投资里有小小的受益。记忆中那台石磨几乎一天都没闲过。儿时的我也就整天在磨房里玩耍和被来磨面的大人们逗乐。
等乡亲们把自家的面磨好之后,我就会欢快地跑上去,帮爷爷或妈妈去推那大石磨,把留在磨盘里的面磨下来,随后,再由我来撑准备好的布袋口把面粉收装起来。那是我一天里最快乐的时刻,因为有了这,我才会有令小朋友们眼羡的白面馍吃,才会有母亲在场时那悠扬的儿歌声。
在我八九岁的时候,我们家分到了责任田。随后,刚上小学的我感觉到了家中磨房的细微变化:磨小麦的多了,磨杂粮的少了,这就预示着乡亲们的生活开始有了转机。再后来,随着各家各户饲养牲畜的增多,大伙儿磨面也不再单纯依靠人力了,牲畜被逐渐派上了用场。
大概是上世纪80年代中期,我们临村有一户人家买了台磨面机。机械磨面的效率很高,附近几个村的人大都到那里去磨面了。自然,显得笨拙的我们家的那台石磨就渐渐地被冷落了。最后,连我们也嫌石磨磨面太慢而跑到他那里去了。而那时,我家的生活水平也有了很大的提高,田里的庄稼不但能满足长年的生活之需,还略有赢余。再加上父亲饲养了几头猪,我们还能够每月里吃上几次肉了。后来,征得爷爷的同意,父亲索性把那闲置着的磨房和石磨给拆了。虽然在爷爷的坚持下,那石磨又在猪圈里发挥了一段时间的作用,但最终还是被父亲遗弃在我家的院墙角了。
现在,偶尔返家的我还能看到那寂寞地躺在墙隅里的石磨,岁月虽已使它更显斑驳,但一想起它曾经的辉煌和对一段不平凡历史的见证,我就忍不住驻足并涌起阵阵莫名的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