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沙颍文艺
 
 
 
2009年8月14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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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蝉香
倪雪萍

  炎炎夏日里,“高蝉多远韵,茂树有余音”,屋前屋后的小树林“知了”声一片。那叫声高亢悠远,正如诗句云“流音绕丛藿,余响彻高轩”。想来也是,如此精灵,忍耐了一千多个日夜的黑暗和寂寞,只为阳光下一月光景的激情释放,怎能不兴奋地嘹亮着生命中的辉煌;又怎能不把夏日演绎成生命的绝唱。声声蝉鸣,不断地拍打着我记忆的门,思绪一下子跌进二十年前,心底的温暖潮水般泛滥开来。

  蝉在我的家乡俗称爬蚱。麦收后不久,蝉就开始陆陆续续破土而出,进行着华丽的生命蜕变。每到傍晚,特别是下雨后,在树林里或河边,爬蚱就会从洞中钻出,寻找合适的地方(一般是树上)蜕皮,化成蝉。爬蚱的脊背突起的部位是一团瘦肉,尾部也储存着丰富的油脂,放在油锅里炸酥,那颜色金黄透亮,放入嘴中咔嚓脆响,绝对口齿留香。所以,幼时,捕蝉是我们孩子们晚上最大的乐事。天一擦黑,小伙伴们便拿着玻璃瓶、手电筒等迫不及待地往树林里钻。蝉的洞穴在它们即将出巢时,已被他们的前爪打开一个小小的洞口,薄薄的,手指一挖,旋即扩大。我们把手指伸进去,感觉它的前爪夹住手指时,就赶快把手指向上一弯,猛地抬起来,这样一个爬蚱就逮到了。有些已爬出洞,我们就用手电筒照着在树上找。捉回来的爬蚱扣在碗下,第二天他们蜕去皮,柔嫩美丽,宛若出水芙蓉一般,但仍然逃不出被吃掉的命运。现在想来,不免有些残忍。但在物质贫乏的年代,那悠悠蝉香曾一度温暖了我们一家,成了我生命中最美好的回忆。

  那年,父亲的生意连连亏本,欠下许多钱。为了躲避讨债的人,父亲独自外出做工。这样,全家的重担都压在妈妈瘦弱的肩头。为了攒更多的钱,我们的生活很拮据。几乎一年到头也吃不上一次肉。弟弟小,不懂事,每每闻到邻居家有肉香,总是吸着鼻子做出陶醉的样子,有时甚至跑到人家门口。母亲看见了,拽弟弟回家,边走边偷偷地抹泪。

  夏天到了,知了在树上叫个不停。有一天,母亲高兴地对我和弟弟说:“娃们,今天好好睡,明天咱就有肉吃了。”我们听了高兴地在床上蹦个不停,弟弟连做梦都在喊肉呢!

  第二天,我早早地睁开眼,看见桌上真的有碗,而且还用新的瓷碗扣着。我连鞋都没顾上穿就急忙打开看。啊,真香!满满一大碗炸得黄澄澄的爬蚱,看着都让人流口水。那天,我和弟弟简直可以用狼吞虎咽来形容。当母亲从地里回来时,碗底只剩下小小的一只了。母亲说已经吃过了,所以最后一只也塞进弟弟的嘴里。可是,母亲在收拾碗筷时,趁我们不注意她却悄悄地舔了舔碗里的残汁。就这样,我们几乎可以天天吃到爬蚱。那时,我和弟弟小,母亲怕不安全,从不让我们摸爬蚱。试想,闷热的夜里,劳累了一天的母亲,一手拿着瓶子,一手掂着手电筒,跟着那些孩子们,转悠了树林的角角落落,用一双疲惫的眼睛,在手电筒的细微光亮下,仔细地为我们搜寻那些美味。只是为了我们能吃上肉啊!

  那个夏天,是我们最幸福的日子。那渗透着母爱的香味至今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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