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家少闲月, 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 小麦覆垄黄。”每年立夏过后,小麦开始扬花灌浆,然后变黄成熟。一年一度的麦收时节就要开始了。这是农村的重要农时,这是农民的盛大节日,他们经过八九个月的辛勤耕作,就要满怀希望地开镰收割了。
我从小生活在农村。那时候年少不记事,但对于麦收却有印象。儿时农村生活苦,能吃白面馍的时候不多,麦收时可以吃几天。小孩子贪吃,只记着吃白面馍,至于麦收时的辛苦,那不是小孩子操的心,所以我小时候感觉麦收真好,因而常常盼望麦收。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上了小学,麦收时节,农村学校是要放农忙假的,我们这些小学生要组织起来搞复收,把掉在地里的麦穗拾起来交给生产队,这些劳动虽然风刮日晒,但绝没有大人那么辛苦,况且是小学生集体活动,大家心情很好,活轻时间短,我们也不感到累。有时候我也会被队长派去看护麦田,那样会更轻松一些,我还常常想像着自己成了保卫麦收的小英雄,挺神气的。麦假结束的时候,队长还会给我写一份评价很高的鉴定,把鉴定交给老师,老师在班会上表扬一番,那心里可是美滋滋的。
长大成人之后虽然参加了工作,不再天天从事农业劳动,但麦收时节是一定要干几天的,有时候是集体助收,有时候是回老家帮助家里收麦打场抢种。由于不经常参加劳动,一个麦季干下来,累得腰酸腿疼,一到麦收时节,心里就有些害怕。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之后,父母亲和妻子都有责任田,我更不能逃避麦收,那时候,农业机械化水平还不高,大部分农活还是原始的那一套,麦子要一镰一镰地割,要一架车一架车地往麦场运,要一场一场地摊、晒,还要用牲口拉着石磙一遍又一遍地碾压,然后要一锨一锨地扬干净。从麦收开始到结束的十多天里,我帮助父母亲和妻子收麦,每天黎明即起,一直干到深夜。那苦那累,想起来就不寒而栗。要是中午拉着麦车在途中翻倒,更是苦不堪言。我曾经历过几次翻麦车,头上顶着火辣辣的太阳,没有一丝风,前不靠村,后不着店,腹中又饥又渴,满头的汗水流淌得眼都睁不开,看着翻倒的麦车,浑身简直要坍塌下去,扔下不要的想法都有。还有一次,我拉了一天麦,麦子就散堆在麦场上等待第二天翻晒打场,傍晚时忽然电闪雷鸣,眼看就是一场大暴雨降临,我已经累得没有一点气力,真是干不动了,我咬咬牙,狠狠心跟家里人说,要下雨就让它淋,听天由命吧。万幸,那一场雨没有下大,没有造成大的损失。那一个时期,麦收虽然劳累,但家家户户都能吃上细粮、填饱肚子,也算苦中有乐。后来,大部分农户先后购置了手扶拖拉机,麦收进度有所加快,劳动强度有所减轻。
现在麦收轻松多了。国家实行大型农机具补贴以来,我们这里不少农户添置了联合收割机,过去麦收时节的那一套农具已经用不上了,不用磨镰割麦,不用放磙扬场。现在的麦收时节再到农村去,看到的是联合收割机在麦田轰鸣,人们聚在一起,或蹲或站,悠然自得地等着收割机收割自家的麦子,只需要准备好装麦子的袋子就可以了。机械化作业减轻了人们的劳动强度,缩短了麦收时间,你看现在老乡们在麦收时节的神态,不慌不忙,脸上充满了自信、满足和喜悦,连见面打招呼的语言也和过去不一样了,过去收麦时人们见面打招呼爱问一声“割完了吗”?现在,他们见面会问“康了吗”?他们所说的“康”,原来是联合收割机的名字曾经叫过“康拜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