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收麦时节,看到那隆隆开过的大型联合收割机时,麦收时节父亲祭祀社稷的场景便会一幕幕闪现在我的脑海里。
收麦时节,初夏的夕阳火红火红的,把天空染成一片红色,如同母亲烧得火红的灶火,景色美丽动人。在这黄昏时候,天空中飘来阵阵凉风,父亲在这时便乘风扬起了场,只见麦糠飘飘洒洒、随风飘去,而金黄色的麦粒便渐渐隆起一片。
这是我家收获的第一场麦子。那时收麦全靠镰刀,一把镰刀沙沙地向前割去,一片片的麦子便倒在身后。之后拉麦、摊场、打场、扬场等一道道工序之后,黄灿灿的麦子便呈现在人们的面前。
每当此时,父亲便将麦子拢起圆圆高高的一堆,抓一把捻在手里,麦子沙沙作响,声音清脆而爽朗。父亲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捡几颗麦粒撂在嘴里,嚼了嚼,麦子在口中发出“嘎嘣嘎嘣”的声响,麦子的香味使父亲脸上漾起一道道的皱纹。“丰收了!”父亲这时总是快活地叫道。
这时,我会从篮子里取出一盘鞭炮来,拿出几只盛有贡品的碗。父亲接过碗恭恭敬敬摆放在场里的小桌面上。供桌摆放在那堆小丘般的麦堆前面。以前,打下第一场小麦时,是要为五谷神上贡的,说是要感谢五谷神的恩赐。说是贡品,无非是些花生水果油炸食品。
“放炮!”
在父亲的喊声中我高兴地点燃了鞭炮,“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便在打麦场上响起。这时,村里其他人家的打麦场也响起阵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
父亲便在这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中点燃了香火,在供桌面前恭恭敬敬磕了几个头。这就是父亲在每年收获第一场小麦时必须做的工作:麦祭。
麦祭仪式虽然简单,但很隆重。这时人们的脸上严肃而恭敬。麦祭是祭拜神灵的,这个神灵就是社稷之神。社稷之“社”是指土地之神,“稷”是指五谷之神。本来祭拜社稷之神在古代只是帝王诸侯的特权。他们祭拜社稷之神,是为了保全自己的江山社稷能够千秋万代。江山是小老百姓们不敢问津的,而社稷则是小老百姓们所必须关心的。人常说:民以食为天。孟子则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百姓们每当收获季节就衷心感谢土地和五谷之神赐予了他们土地和粮食,希望从此能够过上五谷丰登的好生活。后来,这个仪式被传到民间,传承下来,成为收麦时特有的仪式。
麦祭结束了。这时父亲的心情便格外的好。“孩他娘,给孩子们发两个鸡蛋。”
母亲便从篮子里拿出煮熟的鸡蛋来,给我们每人手里发上两个鸡蛋。那时,我们只有在生日或者打头场麦时才能吃到煮鸡蛋。所以麦祭的日子,是个令人向往的日子,因为此时我们不但能够吃上两个鸡蛋,更重要的是,小麦丰收可以改善我们的生活。
然而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日益提高,粮食再也不是人们所关心的主要话题,人们关心的是谁家的楼房建得高大漂亮,谁家新买了小汽车。而麦祭逐渐退出了人们的视野,成为一种遥远的记忆,甚至有的人连麦祭这样的仪式也没有听说过。我这时总在想,即使人们抛弃了原始的落后的祭拜社稷的麦祭仪式,但社稷却是我们永远的话题,我们感谢土地,他给了我们赖以生存的基础,五谷之神给了我们生命中最重要的源泉。我们在寸土寸金的今天,要格外珍惜土地和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