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沙颍文艺
 
 
 
2010年6月11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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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收
郭志刚

  民以食为天。在老百姓眼里,麦子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最宝贵的口粮,麦收是最神圣的事情,是一年中最重要的农活。 

  节气到了小满,麦尖逐渐泛黄,布谷鸟叫了又叫,农民们开始为麦收做好准备。

  俗话说:“早修农具早打算,莫等麦熟打转转。”麦收第一要准备的就是农具,俭省惯了的村民把上一年的农具从老屋里翻出来,左捣腾右捣腾,重新修理一番,实在不能用就到集市上去买新的。这个时候乡村总是逢会,叫“小满会”。会上,卖得最多的是各种各样的农具。农民把农具放到手里试了又试,挑得非常仔细,有时还比划着拿个姿势,看顺手不顺手。如果挑到称心如意的农具,总是憨厚地笑笑,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农具准备好了,还要造场。那时一个生产队造一个场,场的面积很大。场地一般造在靠路的地方,这样方便将各个地块的麦子集中起来;场的地势要高,以防进水。场地选好后,就开始了碾场,用石磙一遍一遍地碾实碾平,碾出亮亮的一层皮,停几天,再用水泼一泼,撒上碎麦秸,然后再磙再轧,碾得瓷瓷实实,这样打场时,就不会把麦子轧进土里,也不会把浮土混进麦子中,打出的麦子干干净净。

  造好场,磨好镰刀,村民们铆足劲就单等收麦了。昨天还略微挂黄的麦子,一夜热风,就熟透了。于是天还没亮,大家便握着早就磨得飞快的镰刀下地了。麦田里人影绰绰,人们弯着腰,一个撵着一个地挥舞着镰刀,谁也顾不上说话。当太阳在东方的地平线上露出晚起的红脸,老人和孩子们提篮端罐地往田间地头送早饭时,麦地里一捆捆的麦子已顺着麦垄排成长长的队伍了。

  割麦子是农活中比较累的活。当时父亲在工厂上班,生产队割麦子的任务就落在母亲一人身上。母亲很能干,我现在清晰地记得母亲割麦时的样子,她的腰身朝一垄垄的麦穗深深地弯下去,一手揽过一把麦子、一手挥起磨得雪亮的镰刀,抡圆胳膊,刷刷地划着优美的弧线,黄熟的麦子,便在母亲的镰刀下一丛丛地倒下。割完一块地的麦子后,母亲把麦子打成捆,然后装车,拉向打麦场。如果说割麦是比较累的活,那拉麦就是最累的活。刚割完麦的田地比较松软,拉麦的架子车装得又很高,所以拉起来很沉,要是过田垅和路口就更困难了。有时我帮着母亲推一下,母亲就说轻快了许多,露出欣慰的笑容。

  捡麦穗是麦收记忆中既苦涩又有趣的事情。那时,小麦产量很低,一亩地也就三百多斤,人们一年到头难得吃上几回白面,所以把麦子看得很金贵,地上有一粒麦子也要捡起来。生产队麦田的麦子割完全部拉走后,麦田就要罢园子,允许村民们去捡麦穗。于是家家户户大人小孩早早地来到地头,单等队长一声令下,就赛跑似的奔进麦田,去抢拾那本来就少而又少的麦穗。人们有的用手捡、有的用筢子搂,一个麦季下来,也能捡上一篮半篮的麦子。在那个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里,这小小的收获也给农家带来极大的快乐。

  麦子进了场,生产队先把麦秧子垛起来,然后一场一场地打。打场要先晒场,就是把垛起的麦秧子摊出来,让太阳晒干,晒一会再翻一次。中午,开始碾场了。几个壮劳力赶着骡马拉起的石磙一起上阵,只见他们左手牵着牲口的缰绳,右手举一把长鞭,不时在空中甩几下,发出叭叭的响声,令围观的人羡慕不已。等到麦秸渐渐轧碎,麦粒完全从麦秆上脱落出来,就碾好了,然后起场。用木杈把麦秸叉去,再用耙子搂去那些长秆,把剩下的麦糠麦子,顺风推成左右两堆,就可以扬场了。扬场是个技术活,一般由农村的老把式执锨。爷爷就很在行,只见他满满地铲上一锨,逆风向上抛去,风把麦糠吹得远远的,麦粒却在上风头沙沙地落下来,打在地上发出脆脆的响,那是让农民心碎的音乐。一小会儿就扬出一大堆麦子,椭圆形的麦堆,金光闪闪的麦粒,黄中带红的颜色,看着就让人高兴。

  打场也有麻烦的时候,有时刚把麦秆铺好,天有不测风云,又要下雨了,这个时候男女老少齐上阵,赶紧把铺好的麦秧重新垛起来,用塑料布盖好。

  最令人留恋的还是乡村的打麦场。打麦时,生产队里上百口的人几乎都到场,就连种菜园的老大爷也挑着洗好的黄瓜、番茄来助阵,在这里人们体现出了协作精神、团队精神。打麦场上,有劳动号子、有欢声笑语、有家长里短、有乡村趣事,这里是乡村大舞台、是乡村最美丽的风景。小孩子们更是高兴,在打麦场上来回跑,躲这藏那地互相追逐着,到了晚上,玩累了,躺在麦秸窝里就睡着了。

  生产队打麦很慢,一场一场地打了将近一个月,终于将麦子颗粒归仓。于是,麦收进入了最后一道工序“垛垛”。人们将碾碎的麦秸堆成山一样高的麦秸垛,留着喂生产队的骡马等大牲口。垛垛也是乡村庆祝丰收的时候,生产队要蒸白面馍、炸油条,让村民们大吃一顿,到这时一年一度的麦收才完全谢幕,村民们不得不恋恋不舍地告别了让他们兴奋不已的打麦场。

  现在,麦收用上了联合收割机,一个麦季仅用一个星期的时间就够了。麦场已成为历史,但关于麦收的记忆,却让人不能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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