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趁空闲时间,我带儿子回了趟老家,恰遇麦收时节,就在家里住了下来。晚上,照例睡前要洗洗脚。洗着洗着,忽然瞅见父亲那满是尘土的脚,就问父亲:“爹,很长时间没洗脚了吧?”
“可不是,农活一忙,天天累得腰疼,也就懒得洗了,反正庄稼人也习惯了。”
此时我蓦然意识到,父亲是真的老了,但性格依然没变,我们兄妹都经常回家看看,他却对谁都不说,连洗脚这样的举手之劳都不愿累及子女……想到这里,我心里升起一股难以名状的酸楚。
“爹,你等一下,我帮你洗。”
我匆忙洗了脚,又倒了一盆温水,拿了擦脚布,蹲在父亲跟前,要给他洗脚。开始,父亲很不愿意,执意不洗。最后耐不住我的请求,才慢腾腾地把脚放进盆里。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观察父亲的脚:这双脚黑而瘦,趾甲老长,脚底满是厚厚的老茧。我不由想起往事,心中百感交集……
父亲年少时由于家里穷,没有鞋穿,常常光着脚,跟着爷爷跑东跑西。稍大些时,为了挣工分,像大人们那样上田里参加劳动,农闲时到村里的砖瓦场干活,甚至还独自拉着架子车从密县拉过煤……就凭两条腿,翻遍了十里八乡。他一天学堂都没进过,完全依靠自学,竟然写得一手好毛笔字,能读线装古书,会讲三国、隋唐演义、洪武传等故事,打得一手好算盘,干过村油坊的会计。田地分产到户后,由于地少,农闲时还是走南闯北,做点小买卖,赚钱补贴家用,一直到我们兄妹完成学业才安心呆在家里。
默想着父亲充满磨难的人生经历,看着他那历经沧桑的脚,不知不觉中,我泪水充盈了眼眶,趁父亲不注意时又悄悄地拭去。我抬起头,仍是笑着对父亲说:“爹,看着你的脚,我真想哭,可是,想起你的一生,我真的为你骄傲。以后,我应该多为你洗洗脚呀。”
乖巧的儿子跑过来说:“爷爷,你脚底的茧子那么厚,得走多远的路才能磨成这样呀?人的脚以后都会这样吗?”
“呵呵,那可不一定,我是赤脚干活磨的,省鞋啊。你只要好好念书学习,肯定不会这样!”说完,他自己也笑了。
四岁的儿子懵懵懂懂地点点头。我想,虽然他现在还不懂爷爷话的含义,但有一天他一定会理解老人这句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