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闪开所有的路，让微风

　　在故乡的天空下，在草尖上

　　掠过

　　肯定不是风，是他

　　从遥远的尘埃里起身，打个哈欠

　　悄然来到我的身边

　　这样想的时候， 微风

　　拢了拢我凌乱的头发，然后

　　将一棵歪倒的庄稼，小心扶起来

　　将一片泡桐叶，吹到

　　一个锄禾者疲惫的呼噜上

　　草木无语。父亲

　　我们的身体如此单薄，我看见

　　你走过的土地上，有我浅浅的脚印

　　听母亲说起那一场风

　　傍晚的那一场风

　　好大好大

　　他弯腰前行，偶尔倒走

　　他的衣服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虚无的强大，扛着越来越沉重的风

　　这个抱孩子的人，走在去村卫生室的路上

　　黑夜多么危险，他要分别战胜

　　自己的瘦弱、体力不支，战胜

　　风神和死神

　　这是多年以后的一个晚上，母亲说起的

　　关于风、父亲和我的往事

　　那一刻，父亲坐在木墩上

　　一只手揉着受了风寒的腿

　　另一只手夹着“一头拧”烟

　　望着正纺花的母亲

　　一阵咳嗽，脸色通红

　　今夜，一阵风           

　　噼里啪啦敲打着我的窗棂

　　像是已经走远的父亲衣摆的响声

　　他怀抱一个孩子，艰难地

　　走在路上，顶着风

　　那一个黄昏，那一场风雨

　　一边绿，一边红，一边喜雨，一边喜风

　　喜风的怕雨，喜雨的怕风

　　（打一字谜，谜底：秋）

　　当我说出“一边绿”，风来了

　　当我说出“一边红”，雨也来了

　　当我说出一条字谜，风雨交加，而且听到

　　隆隆的雷声

　　父亲没说一句话

　　系好草帽、蓑衣，掂起铁锹

　　走进那一个黄昏

　　黄昏里

　　那一场风雨好大好大。父亲从地里

　　深一脚浅一脚回来，带回一棵折断的高粱

　　和湿漉漉的谜底

　　我还能问什么？雨越下越大

　　一阵风破门而入，吹动那一棵折断的高粱

　　父亲倒吸一口凉气，我看见

　　他烟头上的火星子更亮了一些